第十五章

月色如洗。

轻柔的笛音萦绕缠绵，丝丝缕缕，牵出几分暖意。

披银带露的植被在月光中淡淡闪着光，风渐渐大了，带来细微凉意，远处迎寒绽放的春花淡淡散着香气，湖畔林丛里边是一座小巧的凉亭，普通的石制阑干素朴简单。素日就少有人行，而此刻竟有一抹纤细的身影迎风而立，月影阑珊，欲淡欲隐，仿佛不存在般。

笛音渐近渐散，音入转调，宛然而止，手持玉笛越凌从林间走向亭子，看清人影微微一叹，上前婉言劝解着，“申姑娘，夜凉风寒，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申宛回头微微一笑，谢过越凌的关怀，手把披风抓得更紧了，“无妨，今夜月色非常美丽我才贪看久些，又累你担忧了。”一直来两人之间似乎都处于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她照顾他，而他也非常照顾她，虽然看似矛盾两人却安然而处。

“你此刻身子不便多吹冷风，夜已经晚了，早些睡吧，你——别想太多。”越凌走上前，不在意间挡在风口。

申宛抬头看了看他，噗哧笑了起来，“越大哥，我知道你为我担心，请放心吧，千海他是真正为我好才会说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的。”

中午的时候，千海只是留下一句他会仔细考虑的，就自顾离去了，甚至还请寒继续照顾申宛，他们这群旁听之人都有些气愤，但看在申宛的面上才没多说什么，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除了关怀守护外，他们又能如何呢？

只是，申宛这样聪慧直爽又温婉的姑娘为什么不能有好的归宿，实在令人感伤。

越凌正待说句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置咀的余地，无言看着申宛，眼里是满满的怜惜。从那次她从车上伸出援手后，越凌就知道自己的心情慢慢有了转变，开始学会感谢，懂得珍惜，也学会了放开，一切都是因为遇到若而开始，所以他很希望这样的自己能对若所认同的人有所帮助，这就是他选择的回报方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弦语曾笑着说过他与他们初遇的情景，还有现在属于自己的回报方式，不是因为诺言，而是心甘情愿。

“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呢，自然需要点时间来考虑。”看出他的担忧，申宛嫣然一笑慢慢解释着，没办法，他不善言语只能靠自己来补了，好在他的心一向明朗也不虞有异，想到心里的那人，不觉眉眼带笑，“我一句话都没解释就非要他承诺永远这已经是我的不是，说来也是我的私心呢，希望他无论如何都会爱着我，不放弃我。而他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要求给点时间他来考虑，爱，是两个人的事啊。”说完幽幽一叹。

这番言语听得越凌怔然，心中暗忖，果然女子非常厉害，轻易也不敢得罪，看来以后他真正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千海才对。

正胡思乱想着申宛又开口，“越大哥我的事你不必担心，但你的事呢？又该如何办？”

“我？能有什么事？”越凌更加疑惑。

申宛细细端详了他的神情，并无异样，这才安心，“既然是武林大会相聚，来人自然多些也齐全，你即便能避开他一时又能避得了一世么？纵然云大哥肯护你也未必能看得了一世。我若是你就趁着眼前这个机会把话和人说开了，是合是分都罢，总好过如今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有他们看着难道还能闹出事故来。”

“……”

“虽然我是多嘴了些，请别见怪，我也是为你好，其实云大哥他们都是为你担心只是顾着你的心情不好开口，我的事你也略知一二，我的性子你也大概知晓，这就当作谢礼多谢你这段时间每晚都吹笛子为我解忧。”见他半日没有开口，又低了头，握着笛子的手越发白了，申宛怕他听了心堵一时想差了不免又多说几句。

“多谢你费心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越凌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月亮，如何不知道他们全心护着自己呢，只是长久来都从未试过真正去做什么事，习惯了接受，不论是师父的严厉还是师弟的笨拙关怀，抑或孟鸣冬对自己的惨烈爱意，云若兮与申宛的温柔爱护，他都一味接受，从未说过任何的话及回以任何行止。或许他是真的太过懦弱了吧——况且，一贯来他给予自己的感觉都太过残酷，似乎每次开口总有鲜血淋漓的伤口，所以一直来都不敢直视于他吧。

然而，即使再痛苦，也不能避了一世，申宛说的没错。

“我会说的，与他真正做个了断。”也与之前的自己做个了断。

话出口，全身竟然是不可思议的轻松，仿佛真正的已经放下了什么，微微一愣后，了然躬身朝申宛一礼，“夜凉风大，申姑娘还是早些安歇为好。”

“行了，你不必如此婆妈，我再待片刻就回去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申宛目光落在他身后某处，有些埋怨嗔道。不过怀孕而已，这些人还真多废话，好像她就该每日躺在床上吃饱了睡跟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