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以为疯僧必死无疑,不料他却一骨碌爬起身来,一摸脑袋,正色道:咦,我倪离,什么时候成了和尚?
那活死人,耳闻倪离之名,犹如五雷轰顶,身躯摇摇晃晃,连退三步,方才立定,喝道:你说什么,你是倪离,那我是谁?
疯僧,扑到近前,哭道:爹啊,你是倪梦云,怎么连自己都不认识啦?
活死人,脸色惨白,眼神之中,惶惑、恐惧、迷茫、痛苦……交织一起,他拼命摇头道:胡说,胡说,我不是……
疯僧,接着哭道:爹啊,妈妈、哥哥、姐姐,各位师兄,都被他们杀了。我不想死,爹爹,你救救我,便降了休宁岛吧!
恍惚之间,活死人眼前浮现出修罗岛,变成一片人间地狱。血肉模糊之中,父亲目眦尽裂,满脸愤怒不齿之色。倪离,浑身簇簇而抖,犹如筛糠一般,喃喃自语道:爹,不是我杀的,爹不是我杀的……
疯僧,忽地立起身来,大喝一声,骂道:你这个不肖之子,没骨气的东西,贪生怕死,不是我倪梦云的儿子!
活死人,浑身瘫软,扑通跪倒在疯僧面前,仰面泪流,哭道:爹啊,我苟活于世,梦不能寐,日夜煎熬,生不如死,还不如当初一死,随家人团聚于地下,来得痛快。爹爹,你杀了我吧。
疯僧,答应一声,举掌直向活死人天灵盖拍落。活死人,闭上双眼,苍白得如同死人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一抹微笑,荡漾开去,让人只觉这死,是他一生之中,最最开心幸福之事一般。
疯僧,一掌拍下,活死人,身子软倒,众人只听疯僧一阵大笑,扛起倪离,眨眼之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突如其来戏剧性的一幕,结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活死人这一去,转眼之间,场中力量对比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东郭西,暗中长舒口气,专心致志催动药力,元气复原甚快。
这一来,莫裁缝孤掌难鸣。他心知东郭西若是复原,自己绝非滑稽二老联手之敌。当下之计,唯有力求速胜。他出手更疾,弹指间射出数十枚银针,恨不得立时将南宫北杀死。
南宫北,甚是滑头,吃一堑,长一智,知道针神的厉害,不敢大意,舞动天蚕丝软盾,将周身防护的风雨不透。他那猫鹰扑击的身法,奇诡灵动,用于缠斗偷袭,是再合适不过,莫裁缝,心中焦躁,一时却又奈何他不得。
这时,忽听远处人声喧沸,夹杂阵阵马嘶之声,向这里涌来。原来大队巡城官兵,陆续赶来,正由外而内,将拥堵围观的百姓,疏导分散。
不料,这边人群,方渐渐散去,这当口,从大街小巷之中,忽然涌出大群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乞丐,拿着破碗竹杖,口唱‘莲花落’,边走边将掌中竹杖在地面上敲击的‘笃笃’有声,向场中聚来。
雷音诸人,只见东西南北四面的丐帮帮众,在每一处路口,都有二三十人不等,看似杂乱无章,相互之间,却互为犄角,一面将道路堵塞的水泄不通。任凭兵士驱逐,无人散去,反而借着纠缠之际,将兵士渐渐分割穿插,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就见乞丐之中,大步走出一名中年丐者,身上(鹑)衣百结,背着八只口袋,这人生的身躯雄健,粗眉大眼,声如洪钟,喝道:老爷、太太,大家行善积德,赏口饭吃……
那些乞丐,听得喝声,有的在东南,有的在西北,各按职分辈份,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坐好,群丐掌中竹杖,交错而列,密密麻麻,教人步履蹒跚,难以行走。那最外边的乞丐,各将手中瓷碗在身前摔碎,顿时地上密布碎片,几无容人立锥之地。旁人只见群丐似乎乱七八糟四散而坐,其实何人在前,何人在后,各有序别,暗藏玄妙。这一番布置之下,倒省却官兵无数麻烦,那围观路人,见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挨蹭过来,或皱眉、或怒目、或捏鼻、或捂住口袋,不约而同,远远躲开,不一会儿,大半便已散去。
那中年丐者,见群丐已然布成打狗阵,将官兵挡在圈外,便朝滑稽二来,拱手施礼道:大贵分舵舵主蒋平,参见两位长老。
南宫北,觑见本帮弟子,大队来援,自己一方,已操必胜之势,心中大乐,陡然间,反守为攻,眨眼之间,双爪接连攻出九招,这九招,爪法变化,快如闪电,将少林派龙爪功、嵩山派虎爪功、华山派鹰爪功、恒山派鸡爪手,崆峒派鹤爪手,九阴教白骨抓,七种威震江湖的爪功绝招,一气呵成,施展出来。这一轮反击,或刚或柔,或正或奇,阴阳反复,变幻莫测,方才显出真实本领。
莫裁缝,被这一轮疾攻,迫退三步,眼角余光扫处,却见群丐之中,走出那名为首大汉蒋平,走到西戎王子身前,朗声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位公子爷,咱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西戎王子,认出面前乞丐,正是昨日所遇恶丐头领。如今狭路相逢,人家声势更胜,而自己带来的武士,十之八九被公孙龙驹制伏。所依仗的两大高手,活死人被疯和尚带走,莫裁缝又被南宫北死死缠住。眼见这恶丐,一脸煞气,只怕不怀好意,不禁心虚。
秦回,壮着胆子赔笑道:原来是丐帮的英雄好汉,咱们和这位龙头大哥接连巧遇,真是有缘。
蒋平,哈哈大笑,说道:果真有缘,不过却不巧的很。你们昨日踩伤我帮中人,今日又仗着人多,围攻本帮长老,害得他们受伤,本帮长老,万金之躯,就是掉根寒毛,也是大事。哈哈……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了。
他边说边行,逼近西戎王子。王子身旁剩余护卫,见来人步步进逼,晓得善者不来,无奈受人钱财,只得硬着头皮,挥拳攻上。
蒋平,身躯魁伟,肌肉结实,乃是帮中有数的外家高手,见状不闪不避,任由攻来之拳击打在身上,恍如不觉。却苦了出拳的两名卫士,只觉击在金石之上,掌骨欲碎,惨叫两声,痛得俯下身躯。
蒋平,冷笑一声,双足连踢,将两人踢得直飞出去丈余,落在地上,哼也未哼,便自昏厥过去。剩余武士,见他凶狠如斯,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纷纷退后,将自己主子与秦回拱手相送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