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见这人三十多岁,体形稍胖,团团的脸庞,肤色红润,留着两撇清疏的八字须,披着一件白纱衫,罩上天青纱马褂,手中握着一个白玉鼻烟壶,原来正是‘天下第一楼’的东家——宫中御膳房的总管独孤乘,众人,见他穿着简约随意,站在人群之中,实难分辨出此人身家巨万,但是细细打量,神态动作,风度雍容,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独孤乘,拦住众人,抱拳一揖,笑道:诸位英雄,光临敝处,令这‘第一楼’蓬荜生辉。古人云,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在下已经备下薄酒,请各位赏光,区区不才作陪,一尽地主之谊。
众人见他满脸堆欢,口中寒暄,往里相让,殷勤之极。
蒋平,对滑稽二老说道:二位长老,我还要去九门提督衙门一趟,就不奉陪了。
东郭西,知他此行目的,是为西戎王子赔款之事,叮嘱道:不要便宜那只金钱龟孙儿,在那‘一’字之上,再加些笔划也无妨。
蒋平,含笑答应,又与众人抱拳作别,转身大步,扬长而去。
南宫北,深知‘第一楼’,酒菜精美,冠绝京城,见店东相请,不禁食指大动,他一拽东郭西,向独孤乘笑道:有劳相邀,却之不恭,只是我们兄弟虽然腹中饥饿,无奈今日囊中羞涩……
独孤乘,忙接道:既然在下作东,又怎会让各位出银子?
南宫北,笑道:兄弟岂会不知主人心意,只是,我弟兄二人,饭量极大,若是喝溜了嘴,吃开了胃,主人又不管够,你这价钱太贵,我二人只好典当衣衫,来付酒钱了。
东郭西,如何不知自己兄弟心意,实是想借此不要钱的良机,大快朵颐。他抖了抖身上那件名贵长袍,密密麻麻露出无数针眼,目睹针神大作,着实心痛不已,想到能用此‘无价’衣物,换取有价的酒食,虽然不免有割爱之憾,亦可将损失降低些许,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于是随口迎合,说道:不错,我这长袍,价值不菲,打个对折,抵给你就是。
独孤乘,哈哈大笑,说道:滑稽二老,名不虚传,说话幽默之极。即是在下请客,诸位英雄肯给面子赏光,便是在下的荣幸,自然要让诸位开怀尽兴才是。
滑稽二老,闻言大喜,说道:不错,不错,很好,很好。我们二位大英雄,便给你这个面子。
说着,两人手挽手,当先而入。早有二名美婢,在前引路,向水汀雅座而去。独孤乘,将手一招,一名侍者,忙趋至身前,独孤乘低声嘱咐几句,这名侍者,诺了一声,转身出门而去。
雷音、云翼,正待告辞,却被独孤乘一手一个拉住,笑道:两位大周的英雄,平日请都请不到,今日来得正好,尝尝本店的神仙醉,比那武英殿的御酒,哪一个滋味更好?
这一句话,将雷音、云翼、公孙龙驹腹中酒虫钓起。雷、云二人,昔日也曾一尝神仙醉的香醇,至今依然记忆犹新,那公孙龙驹,却是久闻神仙醉之名,只是从未尝过。
雷音,瞧出公孙龙驹,目光之中的希冀之色,于是笑道:如此,多谢总管大人,我等弟兄,便讨几杯美酒来喝。
云翼,便引荐颜敏之与公孙龙驹,独孤乘笑道:两位公子,文质彬彬,风流倜傥,实乃浊世佳公子,而且还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文武兼修,更是难得,在下有幸相识,还望不弃,一同小酌几杯,聊表敬意。
两人,还了一礼,道声讨扰,几人鱼贯而入,穿过后厅回廊,直奔水榭而去。
这‘菱香’水榭,盖在莲花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这莲花池,占地极大,沿湖洲岸渚汀,山水石林之中,点缀着楼阁亭台,天然风光与园林建筑,浑然一体,巧夺天工,景物如画,美不胜收。
众人,上了竹桥,迎面清风徐来,又闻丝竹之声,远远近近,曲曲折折,荡漾耳畔,湖光辉映,波光粼粼。公孙龙驹与颜敏之,初次来此,眼见柳暗花明,别有洞天,只觉这后园清雅幽致之韵,更胜前边绚丽富贵之气象,不禁心中暗赞。
一时进入榭中,只见滑稽二老,大模大样,踞坐于右首两张紫檀镂花座椅上,正将紫檀镶钿八仙桌上摆放的榛子、核桃、瓜仁、杏仁、榄仁、菱米、栗子、银杏,一通乱吃,那吃相颇为滑稽,看的两旁侍婢,忍笑不语。
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茶案之后,跽坐着一位淡绿衣衫的妙龄少女,淡扫蛾眉,清婉脱俗。身旁黄裳少女,团脸星眸,眉目含笑,正自煽风炉煮水。
雷音,望见那少女,一袭衣衫的淡绿色彩,眼前忽的现出自己从虎口之下救出的少女,那绝美的容光。
公孙龙驹,在水榭之外,耳闻屋中琴音,流水叮咚,早已心中留意,进门只见,右侧一面四扇紫檀屏风,上面雕刻有唐代张萱的《烹茶仕女图》,屏风之前,乃是一张琴案,案前香几之上,摆放着一尊铜鎏金掐丝珐琅象耳香熏,也不知焚着何等的奇香,袅袅青烟之中,荡漾着一股红色的烟缕,沁人心脾。一位身着月白罗裳的佳人,皓腕如玉,指若春葱,弹拨之间,‘淙淙’流水,天籁之音,随着袅袅香气,氤氲而出。
那琴音虽妙,无奈不入滑稽二老的牛耳。这二人,一见独孤乘一干人等,走了进来,便吵嚷道:独孤老板,来得正好。老叫化,口干舌燥,还不将你窖藏的好酒拿来解渴!
榭中侍女,见东主与众贵宾驾临,忙含笑施礼,各自引领诸人入座。
独孤乘,面向二老,微笑道:二老,少安毋躁,先尝尝敝处的清茶,正好消渴。
南宫北,嘟囔道:茶有何好,老叫化,最爱喝酒。
东郭西,道:嘿嘿,我就知道你小气,舍不得你那神仙醉,要用茶水先将我们灌个饱。嘿嘿,老叫化,总不教你如愿,一泡尿尿个精光,腾出肚来,酒一样不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