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凡曾经无数次的渴望自己有一个沉默而内敛的情人，一直在某个地方等待着自己。等她飞累了转个身子，不论多久都可以停靠一个臂弯。她曾经幻想自己满身灰尘的来到他的城市，他来车站接她，她点烟在人群中微笑的等着他先看见自己。他无所是从的盲目寻找，她看着他，一脸笑意的注视着他的紧张和忙碌。那个人什么样子，什么工作经验，什么社会背景，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次次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副场景，从来没有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

木子的回忆是不容打断的，雪小凡的困意早在那个有梦的睡眠中消殆干净，所以，除了，木子洋溢的说话声，她清晰听见了自己内心开始跳动的脉搏。

虽然是离开了林信南，不过想不去关注他的消失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进入演艺圈本来就是一件出乎我的意料，就别说他的大红大紫了。想他到底不过也只是一个木讷的人，不会说话，不喜欢热闹，却要应付演艺圈的一切，实在有够为难了。只是后来，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父亲的安排，便也恍然大悟，坦然接受了下来。那样的家庭，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也是不足为奇的。

我好奇的是你，总感觉你就生活在他的旁边，但是却一直没有被发现。那样的感觉很不好，一开始，就像你要从我这里抢走什么东西一般。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的时候，我跟他到海边度假，那个时侯我们还刚刚上大学，刚刚有了一点点真正属于两个人的自由，没有过多监视的眼睛。我们于是整日整日的在沙滩上嬉戏打闹旁若无人，后来，两个人被严重晒伤送去了当地的医院。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很可爱吧。

林信南读书的时候是个很沉默的人，常常，我去他的宿舍楼下等他，他只是在阳台上看了我一眼回去继续收拾东西，有一次我在下面久等不见他下来，就跑到一边的店里吹空调，喝汽水。等到他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没有责备，只是拉起我说回家了。后来我知道，他跑遍了整个学校找我。那时候他读的是重点高中，学校大得不像话，只是类似这些事情他从来都认为是没有说的必要。

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大部分的时候，他读重点，我读女校。这件事情上，家长没有一方是愿意妥协的。有时候，见到别的女孩子给他写情书我就生气的夺过来踩在地上，但是自己收到情书，非要读给他听。只是后来忘记了写情书的人忘记了情书的内容，却清晰的记得他的表情，像是我就要被抢走一般。想必那个时候，他也曾经这样的在意过的。不过，并不能因此跟自己说后悔，或者其他什么。

那些事情，现在想想不过只是一种类似习惯的东西，转个身，就可以不具备任何的道理。其实自己一直很担心，如果自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人，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当你专属于一个人，不是机器，不是奴隶，但是你属于他。林信南的占有欲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觉得你稳定的只是属于他，便不对你有任何的抱怨和负担。当你只是衣服上的一粒纽扣，然后腼腆的告诉你，他的纽扣全世界只有你。你必须学着接受他的全部，因为不会为了你改变一点，要跟上一个人的脚步，你得跑起来，如此奔跑的时候，便忘记去想自己还是个怎样的人。你失去了空间，时间里的一切，但是他却说，你拥有了他便是世界上全部幸福的理由。

林信南不够自信。所以，全部的话，只是说说。不必当真。只是这些在我离开之后才明白的。

你说，你希望死后可以看见你离开之后的那个世界，于是可以安心的死去。第一次看着这样的句子，相信你是个自私的人。其实现在看来，那样，不是比什么都幸福吗？你不在那里，但是你还可以看见那里的一切。我看着林信南，但是在他眼中，我已经不具备任何的意义，像是真的已经死去。

想过告诉他，这个骗局吗？

何必？

他现在不好吗？

没有一个人可以负担另一个人的全部的。再努力也没有用。最后必须还是安稳的诠释着自己。看着林信南，自己觉得委屈。我明明很努力，只是还是离他遥远。常常，你会觉得抱你在怀里的人是另一个，你不记得模样，不记得声音，甚至是你平日最讨厌的人。

我尝试着理解一个男人的心理。于是，渴望自己便成男人。

跟林信南在一起的有一段时间，他愤恨的几乎可以焚烧森林。他的愤怒让我不安。于是我便也愤怒起来。我们撕扯扭打，最后和好如初。从来不觉得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害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反而觉得最好是将他吞进肚子里去，消化着他的一切，连骨头也不给这个世界留下。只是，这些不过只是一种想象。现在的自己怎么也没有办法想象那个时候是什么支撑着几近灭顶的自己。

是爱情吧？

爱情？也许吧，只是离开之后从来没有后悔过，反而一再的感慨自己当时足够的勇气支付败走的青春。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木子很长时间的沉默不说话。雪小凡无言以对的看着窗外。她没有办法想象那样的一个自己，在人群中一个人走，心里再也没有其他港口停泊，只是一个人的所有青涩日子。木子手上的烟头燃烧殆尽她也毫无知觉。雪小凡转头看见一直盘腿坐着的木子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梦想，斜靠在墙边的水泥地上，脸上是平静的几乎无法称之为表情的神色。雪小凡接过她指尖的烟头，在墙壁上拧熄，留下黑色的印记。

屋子里仿佛因为言语停止了叙述而日益寒冷了下来。她裹紧了被子也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雪小凡下去敲老板的房门，老板娘睡眼惺忪的上来开空调，一边说着加钱的事情。雪小凡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木子像来的时候一般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印迹证明一切是真的发生着，而不简简单单的只是一个人的梦境。

她在印记留下的地方躺着，希望自己可以安睡，只是林信南的脸反复得如同潮水般浮现了出来，清晰而模糊，就像是一个生活在身边几十年的人忽然离去。雪小凡不安的翻动着身躯，期待着漫无目的的睡眠……

在黑暗中可以看见一切希望的女子，不过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