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众人穿越东洲内陆,渐向西北方行进。沿途经北微大山脉、雾幻林海,直达漠野平原,继而进入中洲境内。再行半日,转而向北方行进,过玉台空城、棂岭绿洲。到了日暮时分,众人只见正前方的天空一片碧绿,不知是云是雾,竟横亘天半,挡住去路。
卫畅指着前方那片碧色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乌赖斯笑道:“那是浮在天上的一片大海,过去了你就知道了,待会儿保管你看得目瞪口呆。”
卫畅做了个鬼脸,笑道:“好稀奇么?你以为我们没见过世面,便什么都感兴趣。”乌赖只淡淡一笑,哼起了小曲。过了一会儿,那片碧色已逐渐明朗,果若天水高悬,绿波微透。卫畅又问道:“那海为什么浮在天上?”
乌赖斯道:“那海自来就是在天上,不为什么。”
卫畅虽是好奇,因怕乌赖斯取笑,却也不再追问。又行了一阵,乌赖斯对众人道:“你们都是在海边长大的,就算不会御气避水的法门,想来深潜入海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这就要穿入前面的碧水镜海。那海面之上,便是玄都的旋光之境了。”
卫莹大是不解,但看前面的碧海虽广袤无垠,阔无际涯,然而其厚度却只如云翼薄片,心想又何必从海底穿入?便道:“我们直接绕到海面之上不是更快些?”
这时雪城却突然说道:“直接上去什么也没有,须得从海池底部穿入,才能抵达旋光之境。这在天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并非什么秘密。”
怪鲸载着众人飞到碧水镜海底部。仰头望去,这片碧海犹如一面晶莹剔透的天幕,静静地悬在上方。夕阳余辉透过海水,仅现一轮微亮光晕,浅水分层,另有斜映。乌赖斯将数十只鼠面枭收回雉珧瓶中,对众人说:“我们这就要穿入镜海,你们各自注意了。”
雪城深知玄都诸老法力高深,惟恐自己一行胡乱闯入旋光之境,中了埋伏。因此心下处处留神,暗自戒备。那怪鲸载着众人斜插入海,众人只感眼前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卫莹姐弟一声惊呼,海水立时灌入口中,忙各以青玉鉴的宝光逼开周围的海水。心中暗叫惭愧,自思在海边住了多年,却这般大惊小怪。不过随即又想,这样倒潜入海也是生平头一遭。
众人在海中潜行了好一阵子,初时只谅海水并不甚深,片刻便可穿出海面。哪知这碧水镜海乃天镜所化,垂天之势,纵深竟无止境。若不开合镜门,永难穿透此海。其实乌赖斯早已瞧出其中玄妙之处,只是一时间尚不得破解之法,好生为难。瞥眼间见雪城也是面露疑色,想来也正为此所难。而卫莹姐弟就更不消说了。
恰在这时,两团白光忽从下面急速潜来,隐约听到有人“咦”了一声。接着两团白光隐去,整个海水突地亮了起来。雪城心下甚疑,正待要寻去查看,身子却已然穿出了海面。
乌赖斯呼了一口气,尚来不及同雪城商议,首先将九头蜈蚣软鞭舞动开来,笼住鲸身四周。再往四下里查看。不过适才那两团白光,及出声之人却并未现身。此刻雪城也是全神戒备,冥感微气。一时间只见四周都是一片幻彩之雾,或浓或淡,变化莫测。
及听卫畅“啊”地叫了一声,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连忙俯身查看,竟见他仰望苍穹,面露惊羡之色。这才随他目光望去,只见头顶的迷雾已然消散,露出一片绮丽之色。竟是恒河星数,斗罗密布的玄宇之象。其中更有日月双悬,同辉共耀之景。而在那日月之间,一轮前所未见的七彩光旋,正挟着无数星子缓慢旋转,大有吞天覆世之势。
随后身周的迷雾也渐渐散去,继而现出重峦叠峰的影子。再过片刻,四周的景象越渐明朗。只见数十座巍峰悬浮天半,山间青雯薄雾,淡彩云烟,爽气升腾,如尘如幻。上有天岚晓月,浴红暮日,诸罗星晨,竞耀苍穹。下临碧波海池,颢然素色,滴水明镜,映影成辉。远远望去,时而飘渺若虚,时而触手可及,时而循序天宇,时而隐隐世间。这般绮丽景致,无疑自是茫茫仙尘,迷离幻世。众人不禁看得痴了。
卫莹缓步走到怪鲸头顶,微一纵身,径向那群峰飞去。雪城恐其遭遇暗算,和卫畅、乌赖斯一起紧随在后。前面那些分布的群峰,每一座都秀丽出奇。而居中一座突兀挺拔,直插天心的巨峰,更是紫气浩然,百灵聚首。峰顶的炫色之光直冲霄汉,而在那之上恰好正是天空七彩光旋、星河汇聚的中央。
众人料定那里就是玄都所在之处,径直向那飞去。穿过息云薄雾,如纱幻烟,眼看就要抵达那座巨峰。突地前面景象一转,一个透明的光旋在眼前扩散开来。待众人警觉过来,身子已远离巨峰千里之外。
众人大感奇怪,又奋力飞回,一连试了数次,皆是如此。好几回见那巨峰明明已近在咫尺。可只要再前行一步,那透明的光旋一晃,身子又被拒之千里之外。
连番试跃,皆是无功而返,众人都不禁有些泄气。乌赖斯摇头叹道:“这定是玄都仙法所化,我们不识得其中的玄妙,绝难再进半步。”
雪城道:“你跟随阴海鬼祖多年,难道也辩不出其中的奥妙?”
乌赖斯苦笑道:“这些都是天界众神的把戏,跟我们妖邪一流常用的伎俩大不相同。虽然隐匿隔世的效果大抵是异曲同工,但运用的法门却有天渊之别。”
卫畅问道:“进不去,又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乌赖斯道:“你不是说玄都会有人来接待你吗,怎么到现在还不现身?”
这句话倒提醒了卫莹姐弟,于是众人又再飞近那些峰群。她俩便对着那插天巨峰,高声喊道:“明玉师叔,皇明玉师叔,能否现身相见?”一连喊了好几遍,遥遥山间既无回声,也无应声。卫畅转念一想:“不妨喊得可怜些。”继而又喊道:“明玉师叔求你救我们一救,你若不救我们,我们姐弟俩可就惨了。”说到后来,自怜身世际遇,竟有些呜咽之声。
这时正前方突然闪出两道华光,一青一黄,一短一长,径向乌赖斯射来。雪城急转身形,挡在卫莹姐弟身前。乌赖斯抖动九头蜈蚣鞭迎着那两道华光绞上去,只听“嗤”地一声细响,光屑飞散,鞭影晃动,已各自撞开。
众人往那华光落处看去,却是一男一女两位少年,大抵十八九岁的样子。男的着一身灰白长袍,手持一杆天黄枪;女的则是一身靛青的纱衣,捏了一柄裂云斧。那男的首先喝道:“好妖人,竟敢到旋光之境来生事。”那女的则和声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般称呼明玉师叔?”这一前一后两句话,显是把雪城等四人分作了两路人,倒似认定了乌赖斯是前来寻衅的一般。
乌赖斯哈哈一笑:“我是阴海鬼祖的手下,我们鬼爷听闻你们玄都诸老法力高深,因此命我绑了这三个小娃娃,到你们玄都之前,看看你们可有本事救他们一救?”
那女子闻言,低声对那男的说道:“师兄,你先对付这妖人,我去救那小孩儿。”那男子道:“等等,你怎知那三个人果真是被他绑来的?我看他们倒像是一路人。那对姐弟虽不带邪气,可神色间总有些古怪。还有那个少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恐怕不是寻常人物。”
乌赖斯听他二人私语,又笑道:“对了,你们两个也是小娃娃。倒不必上来送死,叫你们师父出来。不是有个叫皇明玉的人,听说很了不得吗?叫他出来尝尝我的手段。”
那灰袍男子毕竟少年气盛,哪经得住这般讥讽?单手捏个灵诀,将天黄枪祭起,化做一道黄光直取乌赖斯,口中尚且骂道:“无知妖人,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与我们明玉师叔较量?”
乌赖斯诡异一笑,迎上前去,九头蜈蚣软鞭隔空一撂,一个倒卷之势,已将那道黄光缠住。朝他笑道:“就这么点手段,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那灰袍男子见状,忙将手诀一变,天黄枪立即在半空旋转起来,华光外绽,锋芒毕露,竟似要挣脱软鞭的束缚。与此同时那青纱女子也将裂云斧放出,化做一道青芒,径朝乌赖斯颈中砍落。乌赖斯将身形一转,轻松避了开去,再将长鞭一抖,那鞭头的蜈蚣立时分了两条出去,再将裂云斧稳稳衔住。
仅仅这两下,众人已看得明白,以这两位少年的本领,还远不是乌赖斯的对手。雪城不想多生事端,在他身侧低声道:“别伤了他们。”乌赖斯笑道:“我心里有数,待那人出来,我们把人交了便了了。”随即手腕一转,将长鞭撤回。哪知那灰袍男子尚不服输,天黄枪刚一脱捆,又朝乌赖斯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