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先前叶瑶心的突兀来临,客栈里的歹徒没来得及细细点数就收检了那些尸体,估摸着叶瑶心也该被粥里的蒙汗药弄晕了,傲郅便带了几个手下再一次将藏匿在地窖里的尸体慢慢点数,这一点才发现竟然少了一个,他一阵心慌,若是那人已经逃走并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了官府,怕是他们这伙人会尽数落网,于是,他立刻带了几个人上楼挨间寻找那个漏网的家伙。
不久以后,就剩下叶瑶心所住的那间客房没有仔细查找。不知怎么的,在并且基本确定那个漏网之鱼应该就在叶瑶心的房里时,傲郅不由得一阵紧张,而且有种不详的预感,没再多想,他一脚将大门踹开冲了进去。
房里空空如也。窗户大开着,不安的晃荡,一条由撕裂的被单拴成的长绳系在紧靠床边的床头架上,在夜风中摇曳着自己的身姿。傲郅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手朝着桌子上狠狠一砸,桌上的瓷碗似乎是因为承受不了他的愤怒,只得谁之轻轻一弹。傲郅也注意到了它这不甚完美的小小奉承,随即而来的是一抹欢欣,“全都去追!他们逃不远的!那小子一定带着那个女孩子一起逃掉了!那女孩吃了那碗粥,逃不远的!”听闻他的判断,一行人立即气势汹汹地带上家伙追了出去。
但在皎洁的月色里,他们竟然什么也没有找到。回去时雄鸡已经开始打鸣,在落魄的众人听来,那却有些近似于报丧了。一个手下听得心烦意乱,快步上前一把扼住雄鸡的脖子,手指稍微用力,只是瞬间的功夫,原本趾高气扬的公鸡便永远没有了声响。那人似乎消了消气,他又想到了那只眼睁睁让人逃掉了的大狗,便走向了后院,“大哥!快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他却开始叫喊了起来。傲郅立刻带着其他人小跑到了后院。
在叶瑶心他们所住的那间小屋的正下方,店里养的大狗睡得正酣,它的半个下颚都搁在一滩已经冷透的稀粥里。“大哥,这……”先前想要将大狗一刀砍死的小二有些不知所措。
傲郅狠狠踢了大狗一脚,但那只大狗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哼,我们的蒙汗药效果还真是不错啊!我说怎么那小子带着一个姑娘还可以跑那么远,逃得时候狗也不叫……”他的脸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走,回屋子收拾那些尸体,然后好好睡一觉,今晚干票大的!”
从他的言辞里,手下们明显的听出了许多的不甘和激愤,他们不敢多说话,一个个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那个,大哥……”店小二怯生生地发问,“要是天雷哥来要小姑娘,我们该如何是好?”
傲郅头也不回,“管他做甚!我们只是合作而已,又不存在相互的隶属关系,懒得理会他!倒是你,以后嘴巴不要那么快,省得我丢面子!”
手下唯唯诺诺,不再说话,生怕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会引得傲郅更加不悦意。
安排好手下的人打点客栈等着下一队人上钩,傲郅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找出帐本准备清算这几日的所得,但当他将手伸向柜台下的盛放银钱的盒子时不由得白了脸,盒子里空无一物,这几日得来的所有金钱全部不翼而飞,傲郅啐了一口,细想了一会,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一个翻身他越出了柜台,直朝着叶瑶心他们逃走的那间房子跑去。
房里的一切仍旧没有任何改变,一只打造得十分精致的发簪静静地躺在进门处。傲郅拾起发簪细细打量,在发簪的尾部,发现了打磨过的痕迹。凝视了许久,他发出一阵长笑,他的手下闻声全部跑了上来,不安的围在他的身边。傲郅站起身来,对长袍上沾染的灰尘丝毫也不过目,他啐了一口,“你们快点打点东西,那两个人怕是朝附近的那个小镇跑去了,咱们还是跑了为妙,今晚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待会我给你们一人修书一封,你们各自找个土匪窝投奔吧,想来要是有我的书信,入伙怕是要容易很多。”
手下众人听着他这不着边际的话语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看出了他们的不解,傲郅指了指床下,“那里,一定干净得很呢!”
闻言,店小二立刻蹲在摸了一把,手指上竟然没有一丝尘埃,他的脸瞬间变的惨白,“大哥……”
傲郅脱下身上那件一幅店家气派的长袍,露出里面穿着的一身黑衣。随即取下发簪,让黑发一泻在身,然后顺手从床上扯了一条绳子将头发松松的系上,“咱们中了那丫头的计了!那条逃命用得绳子和喂狗的蒙汗药都是一个幌子,而那丫头一直躲在床下面,等我们认为她从后院逃向了那片荒地,她再从床下钻出来,从正门沿着大路逃走。”他自嘲地笑笑,“还顺便带走了我们的钱!厉害!不错!”
听见他这样说,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傲郅看了看手里的发簪,心里却不像脸上那么难受。到底还是小看了那丫头啊!他暗自伤神,先前看见她专心磨发簪以求自卫就已经料到了这丫头不甚好对付,却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被她给跑了!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被人羞辱了的感觉。“你们快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官兵就来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去土匪窝还是从良你们自己定,等大哥我将你们未来的大嫂带回来后你们想回来就回来,继续和老子一道干土匪!”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片刻后,他轻笑了几声,“这地板许久没有好好打扫了,想必你们大嫂这时候正忙着买衣衫呢!当然,用得一定是我的钱了,这钱就算是我给她买妆奁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叶瑶心终于和淼书翰一道走至了前几日和齐昭远一道游玩过的小镇。一起用过早饭,将从傲郅那里弄来的银两五五分成,两人就分手了。叶瑶心找到了先前和齐昭远一道歇息的小客栈,要了间房沉沉地睡了一觉。现在,她只需要在这里乖乖地等齐昭远来救行了。
等她一觉睡醒日头已上三竿,叶瑶心披着齐昭远的长衫懒洋洋地靠着墙躺了一会,看看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衣衫,上面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色泽。真是的!那个黑店老板怎么就不打扫一番呢!她嘟噜着抱怨起来,摸摸身边的钱袋,鼓鼓囊囊的。
万般不悦地下了床,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衣裳,不情愿的穿上身,带上银两,叶瑶心现在只想找间绣坊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衣裳。
她现在所在的小镇也算是一个交通枢纽,大街小巷虽不及京城那般繁华,但和一般的小城相比却也不逊色,街上处处是卖各色商品的小贩,他们的叫喊声在大街上此起彼伏,给街上润了不少的色,这样闲逛了一阵,叶瑶心的怨气也渐渐消减了几成,但那一身的尘埃却总不停的搅乱她的心情,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间绣坊,当她真正看见了里面的物什时,不由得有些惊叹,她没想到这间看起来不怎么的绣坊里面竟然叠放着万千光鲜华丽的缎料,其中也不乏许多精致的成品。以前素闻苏杭一带丝织业甚是繁荣,今日得见,她才终于信服。精挑细拣了许久,她终于相中了几套衣裙,付了帐,向店家借了块地方更换好了衣物,叶瑶心终于心满意足,先前心里的阴霾尽数散去。
谢过店家,叶瑶心刚想转身离开,目光却被一匹似如一抹青黛的面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没多想,她立即掏钱买了下来,想着齐昭远身上那一成不变的灰白色,这匹锦缎权当作自己给他的一点谢礼吧!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了初见那夜那个风流倜傥的齐公子,那个人,怕是再也见不到到了吧!
又在胡思乱想!她暗自嘲笑自己,那两人明明是一个人啊!
抱着一堆东西,叶瑶心缓步走出了绣坊,她只希望齐昭远今夜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姐,你的东西弄丢了。”一只满是伤疤的手抓着一根发簪递至她的面前。叶瑶心凝神一看,簪子的确是自己的,只不过,自己好象已经……她猛一激灵,惴惴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一个看起来肤色有些黑的男子,眉眼有一种狂野的气度,他的长发随便系在脑后,一身黑色短装,腰间挂着鹰爪勾。
“谢谢。”叶瑶心下意识接过东西,脑子里不断盘旋沿途遇见的各色人等,却一直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你……”
“姑娘,还没有请教芳名呢!”男子抱了抱拳,叶瑶心相应欠了欠身算是回礼。男子见她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小姐,你拿着我的银子买了那么多东西却将我这个主人彻底忘记了,怕是不太好吧?”
东西的主人?叶瑶心愣了半晌,终于想出来这人到底是谁,刚想跑却被来人一把抱住,“现在,我宣布,你就是我的老婆了!对了,忘了介绍,我较傲郅,是你未来的老公。”
匝然听见这样的话,叶瑶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最近她常听见这种话。她挣扎着让傲郅放下他,转过身对视着傲郅的眼睛,“别骗人了!这话小姐我听得多了!”是啊!齐昭远、南宫陵、洛紫辰、白衍,哪一个没有对他说过这番雷同的话?可最后呢?不是来骗自己回家的,就是看自己笑话的;不是说了就失踪的;就是说了是为了干坏事的!这样的当她上了整整四次!还会上第五次吗?想着,叶瑶心白了傲郅一眼,“一般来说,男人说这种话就是为了骗人!”她很认真得说道。
傲郅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叶瑶心甩在身后。回想叶瑶心先前那番话,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小丫头真是有趣的很!他摸了摸下巴,立刻跟了上去。
走了好几条街,叶瑶心每次回头都可以看见傲郅那张笑眯眯的脸,她有些烦了,决定将这个讨厌的跟屁虫彻底甩掉!料定在大街上傲郅不敢动手后,叶瑶心眼睛骨碌一转,立马朝着人最多的地方钻去,由于她身子比较娇小,在人群里的穿梭速度自然比傲郅快了一些,但若是走出这一段路傲郅要追上她确是很容易。叶瑶心一边做着打算一边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妥善藏身的地方,很快她发现前方的一条小巷子里停放了一顶轿子,而且轿子的四周竟然没有人把守,叶瑶心立刻跑了过去,用最快的速度钻上轿子,屏住呼吸,透过轿帘朝外看,她很快看见了失去了目标,正在东张西望的傲郅。叶瑶心抿着嘴笑了笑,刚想趁傲郅不注意下轿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却没料到轿子很快被人抬了起来。叶瑶心原本想告诉他们弄错人了的,但转眼就看见了正在四处搜寻的傲郅,便悻悻然闭了嘴,反正,只要抬过这一段路,就可以告诉轿夫弄错了。这样想着,她心满意足的在轿里躺好,借着门帘的漏光看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所幸轿子的方向正是朝着她下榻的那家客栈去的,这样看来,还可以省点脚力。
叶瑶心想着有些得意,她抱着东西,手伸向了轿子两遍的窗帘,想看看自己现在走到哪里了,但那两边的窗帘尽是完全封闭的,她一阵好奇,便悄悄撩开一点门帘察看外面的动静。这时轿子已经抬至那间客栈,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他正在进入客栈。叶瑶心张嘴就想喊住那人,却被一张有着浅淡花香的手绢掩住了口鼻,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一只手将她轻轻推回轿内。
不知道他看见布料会不会喜欢。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叶瑶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