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见过淼明晟后,叶瑶心在之后的两天都准时来到淼明晟的小院,陪他说说话。她很害怕自己不留神就会暴露自己不是余青雁的事情,但事实的发展却出乎她的预料,淼明晟对她的身份竟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每天都带着温润的笑意等待着她,然后,在两人坐在那棵树下,虽然彼此没说什么话,但听小鸟唱歌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那些小鸟也渐渐和叶瑶心熟络起来,开始愿意停留在她的肩上。对叶瑶心来说,这样的日子再有多少也不会觉得烦腻,她对淼明晟的的怜惜也慢慢加深。
如果,这个人可以快乐的活下去就好了。她总会这样想,然后趁者四下无人的时候跪在地上为他祈祷。
夜晚总过得那么快,叶瑶心一觉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清晨。这段时间她四处游荡,也渐渐生出了一丝担忧,那个姓南的也不知道到底将那个什么叛乱平定下来没有,要是他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就跑了回去――以他的人格做出这种事情倒也在常理中,那么,自己又该如何给爹解释呢?可要是走,自己又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淼明晟。她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二少奶奶,”刚醒来不久,就听见了芊芊的呼唤声,叶瑶心懒洋洋得伸了个懒腰,开始考虑到底因该穿什么衣衫到淼明晟那里去,芊芊撩开帐幔,将一套水红色的绣着五彩花纹的衣裳捧至她的面前,“二少奶奶,老夫人说了,今日就是你和少爷大喜的日子。”
“喔,啊?”叶瑶心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只拳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齐昭远已经将她是大学士的女儿和怀安爵未婚妻的事情告知了淼家人,按理说,他们应该不断的拖延婚事才对,怎么到了现在,自己还真得嫁了?
她立刻结结巴巴地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听见她的质问,芊芊立刻红了眼。
淼明晟快死了。至少在他死前可以看见自己的新娘子。
叶瑶心在芊芊的哽咽声中垂下了头,她狠狠咬着嘴唇,这一嫁后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以南宫陵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这一切怕是不会放过自己吧,这要是被朝堂上的人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又该怎么面对其他的人呢?
她抓过芊芊手中的衣衫,“待会给我描眉的时候不要弄太黑了,不不太喜欢那样子。”
芊芊红着眼睛点点头。
屋外,正欲破门而入的齐昭远听见叶瑶心的话语静默了片刻,缓慢转身离开,他的手轻轻的颤动着,正如他现在无法平静下来的内心。原本以为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却没有料到她可以用计从黑店里逃生;原本以为她就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没名节观念、水性杨花的女子,却没有料到她居然可以赌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去和一个将死之人结亲,只因为那个人值得怜悯,却没有想过如果那个人没有死掉,她又该怎么办。或者,一开始就是他错了,不该那样武断地判断一个人?齐昭远靠着园内的青石,脑子里乱得如同一团浆糊,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旋,“小弟,小弟,快点回来,小弟……”
“青姐……”他喃喃地念叨了一阵,浑身已是无力。
*
说来,淼家本是这一带的大户,但这一场婚事办得确是分外简单。叶瑶心绾上了简单的发髻,随便插了几根金簪,盖上盖头就跟着红娘走出了院子。
刚走出院子,她就被一块不怎么磕人的青石拌了个踉跄。果然还是太紧张了啊!她有些自嘲,所幸身边的人手快,要不然非摔一个狗吃屎不可!
走进悬挂着火红绸缎的婚场,叶瑶心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汗,这一场婚事下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淼寒携夫人端坐在堂前,他们的旁边坐着请来的装扮余家父母的两位老者,淼明宣站在一侧,蹙着眉。
撒旦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也不知该怎么说,明明是人间的四大喜事,但现在看来却只有一股淡淡的悲伤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田,他第一次开始佩服身边的那个人类――明知是一个火坑你还跳?有点我当初的作风!
“二少爷到――”站在门口的小厮扯着嗓子叫喊,淼明宣在淼书翰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婚事上原本不能俭省的繁文缛节就剩下了拜堂而已,而且,还是新娘站在屋里等待新郎,众人虽觉得有些古怪可笑,但当他们看见身如柳絮一般脆弱的淼明晟时,对淼家人的安排倒也接受了几分。
“青雁妹妹。”淼明晟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存。但在叶瑶心听来却如一把可以划过风雨的尖刀――难道一辈子都要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下去吗?就算是为了给快要死去的他一点安慰,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让父亲蒙羞呢?
可是,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助眼前的人,想来其他人也会了解吧!这样想着,叶瑶心有些心安了。
淼明晟在叶瑶心身边站定,勉强牵上了红绸带,“一拜天地――”司仪喊开了淼家人心间的所有乌云,在堂下两人缓慢的跪拜中,他们都开始希望这一场婚事可以让淼明晟的身体好起来,只要他能好起来,就算抢了怀安爵的未婚妻又如何?
三拜已过,淼明晟轻轻掀开叶瑶心的盖头。
短暂的沉默后,叶瑶心仰起头对这淼明晟甜甜一笑,“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要是我死了,妹妹就不要为我守寡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的葬礼你也不用参加了,你飞吧!青雁,是应该在天空自由飞翔的,我也不想你看见我的尸体下葬。”淼明晟没由来冒出了这么一段话,听得众人大哗。也就在这时,淼明晟垂下了头,和叶瑶心耳语,“我知道,你不是青雁,这段时间,谢……”他的手一垂,整个人瘫在叶瑶心的怀里,叶瑶心猝不及防,抱着他瘫倒在地上。
“死了。”撒旦面无表情,他膝盖上的兔子开始不安分的乱动,他轻轻扯了扯兔子的耳朵,冷眼旁观生离死别。
叶瑶心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尸体。
原来他知道……
所以,他才要说什么不需要我为他守寡什么的吗?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叶瑶心强迫自己笑了笑,弯下身,撩开淼明晟的耳发,用只有他俩才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叫叶瑶心。”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她觉得淼明晟的眼睫毛轻轻一颤。
然后,她将淼明晟交给了他的父母。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慢慢朝外走,边走边取头上的发簪,长至脚踝的一捧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在身上,撩动着身边的空气都沾染上了寂寞的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