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翎俊目中露出杀机,面上却露笑意,漫声道:“阁下可否报上姓名?朱某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温软纤细的嗓音在他身后人中响起:“若不杀无名之辈,公子刚才为何会不问青红皂白,出手偷袭呢?”文炳一听即知是发自被掳的文佩兰,差点儿要放声叫好。这一句一针见血,直指他口是心非。那男子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刚才偷射本人一箭,帐还未算清,竟敢出此狂言。”
朱天翎既知对方并非齐彦名,惧心全然放下。他修养极佳,并不因此失常,反笑道:“此非口舌场,不必多言。适才一箭我只用了五成力,阁下若自问敌得过我破天长弓,敢否与我一决高下?胜者自可赢得佳人归。”
文炳暗骂卑鄙,这约定对朱家毫无坏处,输了也不是输自己的东西。不过此时对方势强,他自问若换了自己全盛时,也只有答应对方条件。适才朱天翎惊虹一瞥般的一箭,已然深刻入他心内。即便以镇狱师咒御力之强,他也没把握硬捱得住,何况对方还未尽力;且这仍只算朱天翎一人,对方人马中的高手只要有再有四五个是朱笑言那种程度,他便没把握逃得脱,遑论取胜。
反而若与朱天翎独力一搏,文炳自问说不定还有少许机会巧胜。
这破天堡堡主的实力绝不之前那靳明岳之下。
那男子却皱起浓眉道:“别跟老子废话,对你这种角色若也配得上‘一决高下’四字,天下便再没高手可言了!即刻送回手里那美人儿,否则我废你双手――此是看燕王的情面!”末一句莫名其妙,朱天翎面上神情却一时僵住,冷然道:“燕王又怎样?我破天堡出自宗亲,别系旁支也敢争锋!”
那男子只微微一笑,哂道:“装蒜吗?那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甫落,整个人倏然消失。
朱天翎沉声喝道:“原威!留神!”话犹未毕,他右首一骑轰然倒地,男子现身半空,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尺长的刀子,暴喝道:“迟了!”隔着两丈余的距离虚劈而下一刀。
朱天翎手中长弓有灵性般弹上半空,弓尖点去。
一时劲气四射。
周围人众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掣刃。
文炳早前听那男子狂言时,心中暗自不安。虽知对方必有惊人之技,但朱氏人众毕竟实力强横,是以暗中令楚春漪预作准备,防那男子有失手时好作预援。但这刻看到眼前情景,一时讶得不禁前探。
冥眼之内人影若鬼魅倏东倏西,出没莫测。
连串细碎的真气暴裂震荡空中。
朱天翎如玉般的脸色霎时大变,长弓若风中细烛般突然剧颤。
下刻空中男子长笑一声,身影再次失却,再现时已在人众中,掌中短刀旋风般忽左忽右,金铁交鸣声不断响起时,十多件长短不一的兵刃飞上天空,痛哼声不绝于耳,惊马四奔,现出中间的空地。
声止时,那男子傲然卓立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短刀已然不见,冷哼道:“姓朱的没一个有种!”他左手拦腰搂着一具软绵绵的娇躯,右手自然垂下,却显出惊人气势,连文炳亦不禁为之神慑。
地上伤者显然并非伤在要害,均纷纷爬起身来,却不敢靠近他周围三丈之内,无不将眼去看仍似僵了般举弓不动的朱天翎。
楚春漪在文炳耳旁兰息轻吐:“这人真的真的好厉害!”语声轻颤,显然非常惊诧。这出身权贵的少女虽然养就了些千金脾气,却本性直率,心内所想便想说出来。文炳似若未听见般呆望那男子,心内潮起如狂。
自开了冥眼之后,他无论肉眼还是靠灵神来感觉的“灵眼”眼力均早已达到普通武者难以企及的境界。即管是朱天翎或散忧道人之辈,尽管武功道法修为高于他,其身手动作亦不能逃脱他眼力分毫。
能让他冥眼亦不能追及的高手,除了齐彦名曾惊鸿一现的养怡剑奇功外,只有眼前显示出惊世绝艳般身法的男子。
只三息之内,少年只知那男子身形连续出现在九处不同之地,却无论如何追不上他鬼神莫测般的动作。如此身手,除了齐彦名外他实是想不出谁可比及。后者举重若轻的超然与前者霸道之极的凌厉虽然风格迥异,却是一般地强横。
然而齐彦名已成名近三十年,这人却只二十余岁左右。
朱天翎这时始微动一动,手中长弓终不堪重负般“蓬”然爆为满天碎粉,化作尘埃。朱氏人众无不大惊失色,数人抢上前去高呼:“堡主!”“大哥!”
“今次给燕王面子,你的内伤三年之内必可痊愈,该不会误及大事。”那男子神态回复轻松,淡然道,“我平生不喜欢作第二次警告――若下次再见破天堡的人做这种没出息的事,杀无赦。”
他似只是随口而言,却听得朱氏众人无不心神剧震。
面色绝青的朱天翎仍举在空中的大手颤抖着慢慢握紧,似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般从牙缝中呲出一字:“走!”字尚未落,他唇角已溢出鲜血,旁边从人想上前时,被他大手挥开,当先扯转马头。
那男子卓立他马前两丈处,冷冷道:“本人孟行远,异日若要报仇,到西南镖局来!”
朱天翎眼神陡缩,他身旁一人惊呼道:“原来你是木公的人,怎敢对我堡主……”话尚未落,朱天翎已一提马缰,纵马自男子身侧驰过,余人不敢稍留,各自追去。
一时场中人去场空,空剩乱七八糟的院墙和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