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训抿嘴一乐,答道:“谢萧姐关爱,小弟其实有护体真功,恕小弟狂妄,未必比二位逊色哪。”萧无陵一想,的确如此,苗训表面随便,其实内力不差。
赵匡胤这时爬了起来,嚷嚷道:“你一个十六岁的娃娃,也敢说大话?”
苗训想了想,忽然对赵匡胤说:“实不相瞒,据小道这两日观察,虽然将军体内真气流转畅通,但运气之法似乎并不高明,不知将军学的是哪家内功?”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这番话也引起了萧无陵的注意,便聚精会神地听着。赵匡胤抓抓头,说道:“俺的功夫多是前几年流落江湖时蹭着学的,也有自己琢磨的,实际上说不出个师父来,算是天罡气吧,那也是江湖打把势卖艺的都会的玩意儿。”萧无陵听了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盯着赵匡胤,她实在想不到一个用江湖把式的人能把自己打败。
苗训听了倒不觉意外,说道:“这种行气之法属于强行催发,把丹田气海的真气逼入经脉,瞬间爆发。天罡气之类只能短时间聚集真气,不能持久,而且违背人体自然,因而不为高手所齿,只能算下下武功。”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郑重地对赵匡胤说:“将军乃行军作战之人,若连续作战时频繁动用天罡气之法催动丹田,难免造成经脉损伤,那时就是神仙也恢复不了将军的武功了。”
赵匡胤听了直冒冷汗,似乎丹田也在隐隐作痛,思索着说:“的确,最近出现了几次丹田气竭的情形,俺只道是外伤所致,未想到根结原来是行气法。”
萧无陵一摆手,讪道:“亏得大红枣号称闯荡江湖多年,想不到只懂这种皮毛功夫,哪记得上我萧家的行气秘法……”说完立刻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赵匡胤并未多想,点头赞许道:“小萧的气劲的确与众不同,俺以前从未见过。”
苗训也很好奇,但见萧无陵咬着嘴唇不吱声,知道必然是由于门派规矩,不好多问,便说道:“赵将军,为防止你经脉受损,我传你一套行气之法好了,这算做治疗,不算授艺。”又转头对萧无陵说:“萧姐若感兴趣听听无妨,这是我华山门人都学的养生之法,不是什么武功。”萧无陵见苗训坦诚相待,不觉为自己方才的小气赧颜,微微羞红了脸。
苗训换了个打坐的姿势,双脚心朝天,讲解道:“所谓气力,无非是以气生力、内气外力,人体之气都汇聚于丹田气海,若想要拥有绵绵无尽的气力,就得把丹田充满。”
赵匡胤愣愣地说:“提气自然是丹田有气才提,听你的意思怎么好像是反过来,先往丹田输气?”
苗训一拍手,赞道:“着啊,将军一语中的。不错,我华山的练气法原理就是与通常的行气法相反,是往丹田输气,待到运气时,稍一引导,使得丹田气海自动催发。这才是道法自然。”说到这赵匡胤还是一头雾水,萧无陵因着本来就起点就高,所以听了很有领悟。
苗训说到这,得意起来,自夸地说道:“我家师父,仰观天象变换,星斗移位,唯天地不变,于不变中孕育万变,故创立此法,取名‘星斗移转功’。人体亦为一小天地,人体之气与天地之气同,都应该生生不息,若能达到内外混一,何患会气竭力衰?”
赵匡胤也学着就地打坐,萧无陵虽未动作,却十分用心细听。
苗训边做边说,这星斗移转功的原理是在平日把真气导入丹田,使丹田总保持在真气充盈的状态,气满自溢,由真气的自然流动,再转出引发身体动作。当这种修炼能达到自然而然的身体反应后,对敌时真气的调动,也就能变成自然地散逸过程,从而进入人体不灭则真气不竭的永动状态。
赵匡胤随着苗训的讲解,感应体内真气流动,按着苗训说的口诀一步步导入丹田,虽然生疏艰涩,但果然感觉丹田一涨,体力自然恢复。禁不住连连称好,口里直叫“陈抟老牛鼻子果然有两下子”。苗训见赵匡胤大致掌握窍门,便又叮嘱说:“此功最要紧处在于平日积累,饮食坐卧皆可修行,修炼越久效果越佳。”
萧无陵这时睁开眼睛,吐口气,沉吟道:“大红枣还须小心,你以前胡乱行气,丹田气海未经系统开发,不可按此法快速、大量地导入真气,只可循序渐进,否则你的丹田、经脉仍会受损。”赵匡胤一惊,细细一想,果然如此,感激地连连称是。
苗训讶异地看着萧无陵,由衷赞叹道:“萧姐真是见识过人,能如此一针见血指出个别修行者的要害,远胜小道了。”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肚子里的坏水又冒上来了,眯着眼睛瞅着赵匡胤和萧无陵坏笑,故意尖着嗓子说:“哎呦呦,还是说萧姐格外关心赵将军,因而才会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这次说得赵匡胤也是老脸通红,他偷眼望了萧无陵一眼,却见萧无陵举头眼望苍穹,佯作不知,但脖子根上却明显有一层红晕,嘴角也好像挂着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赵匡胤心中又是一惊,任谁也看得出来,萧无陵果真是对他芳心暗许。
赵匡胤不知所措,心里如波涛翻滚,既喜且陵,神思飘散,差点把刚学的星斗移转功口诀也忘掉。当下慌不择言,低头搓手,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大红枣,不许你这么叫,俺大小也是个副指挥使,手下有五百弟兄……”
谁知不说还好,萧无陵一听这话竟然把嘴撇到了耳朵根上,大失所望地说:“你才管着五百人?看来只是南朝一个芝麻官儿嘛。”她此时也心思荡漾,如酒后微熏,不加细揣,顺着自己的思路脱口而出:“本帅之姑母为大辽皇后,本帅之父官拜大辽北院枢密使,二叔拜北院大王,本帅与兄长皆官授皮室军详稳……”
“你是契丹人!”突然苗训一声惊呼。把赵匡胤和萧无陵拉回现实,再看苗训,痴呆呆地站在当场,满脸的吃惊、意外和愤恨。
赵匡胤正待解释,萧无陵却一挺胸,高声道:“我就是契丹人,但我没杀过一个汉人、没抢过一粒汉人的粮食,昨天被你们汉人打下悬崖,满身是伤,差点死掉,你想怎样?”她到底是个十八岁少女,对于国恨家仇还未能深切理解,此刻本能地祭起女人撒娇的本事,娇嗔中又带着几分霸道。苗训不忍与萧无陵为难,但民族观太深,当下对赵匡胤一作揖,朗声说道:“赵将军,小道已完成师嘱,现在便起身回华山了。希望后会有期。”说罢望了眼萧无陵,加一句:“赵将军好自为之。”急转身奔回窝棚,抽出随身包袱,扛在肩上就走。
赵匡胤和萧无陵愣在当场,赵匡胤起身正欲追赶,但萧无陵满腹委屈,突然掩面哭泣起来。赵匡胤心头一软,颓然坐下,萧无陵一头扎进赵匡胤怀里,在月朗星明的夜空下,在一个异族男子的怀抱里,为一个异族弟弟的话,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