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叔被警察带走之后的第三天早上,王小保背着手进了我家院子。
我刚起了床,脸也没洗,正坐在西墙根晒太阳,王小保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说:“你娘咧?”我白了一眼王小保,说:“你媳妇殁了,你再寻摸一个媳妇,你找我娘干什么?我爹还没死呢,活得硬实着呢。”王小保瞪了我一眼,指着我骂到:“你个小王八蛋,你胡说啥呢?”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说:“你别蒙我,我啥都看见了,你别以为你是村长,我就怕你。你家的狗是我杀的,有本事你让人把我抓走,最好能抓到县里,开个审判大会,到时候我把你睡我娘的事告诉给全县人听听。”王小保一听,脸都绿了,东瞅瞅西望望,然后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说:“你个小*娃,胡咧咧啥呢?你要再敢给我乱说,小心我叫警察把你抓起来。”
正说着话,小兰花打屋里出来,后面跟着我娘。自从这讨饭吃小兰花进了我周家的大门,我娘的魂就被勾走了,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小兰花收拾打扮,把两个小辫子弄的和麻花一样,油光笔挺。不过,小兰花还是怕我的,算她聪明,在这个家里,她再怎么招我娘待见,她也就是个外人,我娘再忽视我,我也是老周家的人,这一点,就是天塌了,它也改变不了。我就是死了,也是老周家的鬼,她就是活着,也不是老周家的人。小兰花看了我一眼,很知趣的坐在门口的石蹲上,低着头,透过头发稍偷偷的看我。到底是外人,底气就显不足,让人看着也是低三下四的。村长回头看见我娘和小兰花,于是站起身来,朝着小兰花喊到:“过来,让大叔瞅瞅。”小兰花被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石蹲上,动也不敢动。王小保走了过去,一本正经地说:“人就是怕拾掇,这一拾掇,人模人样的,这哪还象那个讨饭吃的小丫头。”我娘脸上僵僵地一笑,问:“村长有事么?”王小保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才说到:“你昨天说的那个事,有点不好办。”我娘有些着急,抻了抻衣襟忙道:“本来也不关正午的事,警察不知道,你该知道的,怎么说抓就抓了?”王小保歪着脑袋看了看我娘,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王小保一走,我娘就开始炸油饼,炸完了油饼又煮了十来个鸡蛋。快到吃早饭的时候,我娘褪下身上的旧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新衣新裤穿上,穿上衣服,又站在里屋的镜子前收拾了好半天,又是掸土,又是梳头。完了又用塑料纸包了十来个刚炸的热乎乎的油饼和那十几个鸡蛋塞进一个白色的提兜里。我娘这是要出门,我问我娘去哪里,我娘说:“我去看看你正午叔,你和小兰花看着门。”我一听我娘是要去看正午叔,急忙说:“娘,你带我去吧,正午叔想见我咧。”我娘没有理睬我,提着兜就出了门。
没有我娘在,小兰花就象一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她小声小气地问我:“丑娃哥,我给你唱歌听吧。”我翻了她一眼说:“我最不喜欢听唱歌了。”小兰花被我这么一呛,又乖乖地变成了茄子。我刚想着该怎么整治整治这个外来的小丫头,张哈喇就骑着一个浑身乱响的破自行车进了我家院子,半个屁股骑在横杠上,看起来很滑稽。车子没闸,张哈喇用脚拖拉着地,车子快到北房门口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张哈喇放好车子,走到我跟前,问到:“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我冷笑了一声说:“你出卖我,我是一点不意外。你张哈喇祖辈都是当汉奸的,到你这辈,当不了汉奸,出卖起兄弟来了。”张哈喇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很不服气地说:“谁不怕死?你不怕死为啥让正午叔替你坐牢?”说实话,我原本打算是要和他绝交的,可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倒没有了恨,我越来越发现我多小兰花的恨远远超过了对张哈喇的恨。我问张哈喇啥时候学会骑洋车的,张哈喇很得意地说:“这洋车就是比人走着快,从我家到你家,放个屁的工夫就到了。”他看了看我,接着说:“可惜你没法骑,不然我把车子借给你骑。”
小兰花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洋车旁,不停地拨弄着辐条。张哈喇问她:“你就是那个要饭吃吧?”小兰花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看着张哈喇那奇怪的脑袋。张哈喇回头对我小声说“丑娃,你娘这是给你找了一个小媳妇,不过,长的还真是好看。”
我突然很想念正午叔,不是因为他代我受了罪,而是他必须留在这疙瘩村,失去了正午叔的疙瘩村,必然要出事,这是我的感觉。我说:“张哈喇,你用车子带着我,咱追我娘去。”张哈喇问:“你娘上哪去了?”我说:“去看正午叔了。”张哈喇推过车子,费了半天的劲把我弄上车后座,然后歪歪扭扭地把车子推出了院子。
我追上我娘的时候,我娘正在沿河的河堤上走着。河道上的风很大,我娘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了套。我娘一边拨弄头发,一边背对着风搓着手。太阳象一个早熟的柿子,黄不拉几地挂在天上。我朝着我娘喊了两声,我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挥了挥手,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可我一句也没听清楚。张哈喇停了车子,说:“你娘让你回去呢。”河滩上干瘦的芦苇象水浪一样有节奏地摇动着,叶子哗啦哗啦地响着,我娘看着张哈喇停了车,便又转过身子继续前行。我娘娇小的身子在西北风里一点点地远去,我从来没发现我娘的身影如此好看,或许人只有站的远了,才能感受到一些常日里难以感受到的情景。
我在河边的荒草地上坐了大概一个钟头,张哈喇就在我身后的河堤上一趟一趟地骑他那两破洋车。骑累了,把车子放倒在地上,一屁股坐到我边上。就在这时,从芦苇荡里突然有人唱:“板凳腿,四棱棱,我娘骂我不成人,成了人,人家人,人家院,咱扫光,人家吃肉,咱喝汤,人家搓麻糖咱闻香。”唱完了从芦苇里钻出一个人来,戴着麦秸编的帽圈,肩膀上扛着两只寒鸭,等走近了,才看清楚脸,是铁匠闻喜,后头还跟着儿子黑娃。黑娃比我大一岁,人不大,但脾气就象他浸过水的红铁块,又影又烫。疙瘩村象一个葫芦,嘴朝西,底朝东。我家刚好住在葫芦肚子里,张哈喇家住在葫芦嘴上,黑娃的家刚好住在葫芦屁股上。正午叔说,这葫芦是宝,能生出贵人来,在前朝的时候,从这个葫芦里走出来过宰相,走出来过翰林。可后来,在葫芦底的位置开了一家砖窑厂,取土造砖,没几年的工夫,葫芦底上就被活生生的挖出一道沟来,从那以后,疙瘩村就再也没有出过贵人。正午叔说,那些贵人耔都烂臭在葫芦里了。黑娃他家就住在东沟上,通往村里还得翻过一道沟,所以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很少。刚开始东沟人口还很少,东沟的那帮孩子还经常翻过沟来村里玩耍,到后来,东沟的婆娘们象耗子一样没完没了的生,几年的工夫,东沟的人口急剧增加,尤其是孩子的数量。这样一来,东沟的孩子们再也不翻沟来村里玩耍,渐渐的,就形成了气候,后来就有了葫芦底帮和葫芦肚帮。而葫芦嘴上没有几户人家,孩子也不多,所以葫芦嘴的那帮孩子就巴结着入了葫芦肚帮的伙。我很少参加葫芦帮的聚集活动,一是因为我行动不便,二是葫芦帮的人都有些看不起我,张哈喇也遭遇了同我一样的待遇。所以,准确来说,疙瘩村还应该有一个帮,那就是我和我兄弟张哈喇两个人的帮,张哈喇曾说过,我们是兄弟帮。
闻喜是疙瘩村最后一个铁匠,因为打铁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闻喜就丢弃了三代人经营的铁匠铺,改头换面,磨起了豆腐。正午叔说,葫芦漏了底不怕,怕的是没了人补,别看铁匠这门营生,是有说法的。铁匠能补天能缝地。只要疙瘩村有铁匠,这漏了的葫芦一样能出贵人,看来是天要灭疙瘩村,连最后一个铁匠也磨起了豆腐。正午叔说,铁匠整天都是和硬家伙打交道,突然改做起豆腐,整个村的运道也跟着软了起来。所以,很多老人都把闻喜看作疙瘩村的罪人,黑娃也成了罪人的儿子。正午叔说,在疙瘩村的历史上,曾经有三次大的变动,一次是刚解放那会,61农民被人投毒,还有一次是葫芦底上砖窑开工,这最后一次就是闻喜开豆腐坊。这三次变动都发生过奇怪的现象,天上圆圆的月亮在半夜的时候突然就抖了起来,象筛糠一样地抖。前两次他没有亲眼见到,可是这最后一次,他是亲眼看到的。那天他路过闻喜的豆腐坊,听见里面闻喜正吆喝着驴磨豆腐,磨了一会,就听见驴发出一声长叫,再后来就听见闻喜骂到:“畜生就是畜生,再喂都喂不熟,让你拉个磨,你是一会屎一会尿,一会给我乱咆哮,要不是我把铁砧当铁疙瘩卖了,明天我非给你打个钻带上,让你也知道知道什么叫个疼,什么叫个痒。”正午叔听到这里,对着天长叹了一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午叔看到那个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见象筛糠一样地抖着,抖着抖着月亮就不见了,村庄的上空就布满了黑压压的云,接着就听见了响声,好象成千上万的苍蝇在半天空飞。正午叔知道要出大事了,掐指一算,只喊了一声“坏了”,就急忙跑回家。没过都久,村里就发生了蝗灾。成片成片的庄稼叶一夜间被啃得精光,那时候正是庄稼抽穗的时候,蝗虫吃完了庄稼叶,又连带着把庄稼秆也吃了个精光。蝗灾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成千上万的蝗虫在一夜之间又突然的消失了。从那以后,正午叔嘴上就经常挂着一句话,他说:“事不过三,月亮要是再抖,疙瘩村就完了。”
黑娃一看见我和张哈喇,就烧包起来,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一个人就开了腔,他把他爹肩上的寒鸭提溜下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说:“吃寒鸭,长*,娶了媳妇生娃娃。”闻喜狠狠地白了一眼黑娃,然后冲着我和张哈喇笑了笑说“|这天气冻球死人,你俩跑这搭干啥咧?”我说:“送我娘咧。”闻喜就问:“你娘干啥去了?”我说:“去看我正午叔了。”闻喜“哦”了一声,歪了脑袋想了半天就走了。黑娃路过我和张哈喇的时候,故意将一块大石子踢过来,正好打在了张哈喇的屁股上。张哈喇一个激灵站起来,不停地揉搓着屁股,嘴里还嘟囔着:“烧包大登脑(脑袋),吃馍蘸秦椒(辣椒),不就是逮了两只寒鸭吗,烧包个球。”等黑娃走远了,他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丑娃,咱俩也下河滩逮寒鸭去,自从上次吃了狗肉以后,我就老想着吃肉,连吃烤馍馍都没滋味,我那个不争气的娘,每日价做的饭也是寡淡地很,如果再不吃上一口肉,我死的心都有了。”我说:“你真他娘的‘丑女多作怪,黑馍多包菜’,一个穷命还装什么富贵肚。要下河你自己下,别让寒鸭把你逮了。”
张哈喇果然自己就下了河滩。西北风还在吹着,冻的我浑身发抖,约莫一个烟的工夫,张哈喇耷拉着脑袋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一出来就冲我嚷嚷:“我就日黑娃他娘咧,大冬天跑到河滩地里拉屎,也不怕屁股中风。”一边用脚蹭着路边的荒草一边有说,“一看就是豆腐吃多了,拉出来的屎是又臭又稀。”我忍不住笑着说:“黑娃把寒鸭逮完了,留给你张哈喇一泡有稀又臭的屎。”张哈喇听完我的话,突然一拍脑袋,又跑回了芦苇荡。我以为他心还不死,还想着逮寒鸭,就喊到:“你赶紧带我回去,我屁股底下都快结冰了。”过了好一会,芦苇荡里才回出来一句话:“我也拉一泡屎,改天黑娃和他爹再来逮寒鸭的时候,我也让他们尝尝人屎地雷。”说着就听见一声响屁。走出芦苇荡的时候,张哈喇脸上挂着笑,得意地哼着顺口溜:“红孩(鞋)孩,六(绿)袜袜,我到河里逮鸭鸭,还没逮下一灌灌,我娘叫我吃饭饭,什么饭,疙瘩饭,不吃不吃了八盆九尿罐,裤带断,稀屎撒到县里面,浇两亩葱,浇两亩蒜,还有三亩韭菜没浇遍。”村里流传的顺口溜很多,谁也不知道是谁创作的,就象地里的庄稼村里的树一样,似乎从有了疙瘩村开始就有了这一切。那时候,孩子不能算作人,充其量算半个人,没人会说出“一切为了孩子”、“一切从娃娃抓起”这样具有战略眼光的话来,除了偶尔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的几首儿歌外,孩子们基本上就靠着这些顺口溜打发童年。不过,我不得不佩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农村孩子,我们在精神文明嫉妒贫乏的年代,依靠着我们自己的聪明才智,过着比城里孩子还要快乐的童年。洋火枪、滚铁圈、砸杏核、丢沙包、扎豆腐、顶人,摆方、麦秸戒指、柳树哨、……这些具有很高创意与乐趣在内的玩具和游戏,都是被我们这些流着青鼻涕的穷小子发明创造出来的。骑个木棍当跑马、爬上土堆当战场,那时候的想象力真是丰富的惊人,我甚至怀疑若干年后的那个“哈利波特”骑笤帚的创意就来源于疙瘩村。
有一件事是我一直担心的,那就是葫芦底帮和葫芦肚帮的对阵,这是一件声势浩大的帮派之战。每到对阵之日,葫芦底的那帮小杂种就会组织人马,然后翻过那道沟,来到葫芦肚的地盘。葫芦底领头的叫王利红,听起来象女人的名字,可这王利红长的是人高马大,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一头多,人送外号“犍牛”。葫芦肚的领头叫周小满,说起来还是我的本家,绕来绕去地去找,估计出不了五百年,也是一个家里的人。可这个算是本家的周小满,从来就没有照顾过我这个本家的兄弟,每次两帮对阵,周小满都要求我参加。我说我行动不便,怕万一打起架来被他们欺负,你猜我这个本家兄弟怎么说?他说:“现在流血,日后享福,等咱葫芦肚帮消灭了葫芦底帮,那个时候的疙瘩村就是咱们的天下,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这些台词都是从露天电影院里学来的。我如果坚决不参加,就得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要拿五个煮鸡蛋送给周小满,或者答应他,等到秋天酸枣熟的时候,允许他来我家院子里的酸枣树上摘吃酸枣。也幸好有了这些看似代价的条件,才让我每次都幸免于两派之间的战斗。关于明年的酸枣我已经提前透支了,而今年内的所有对阵,我都需要用每次五个鸡蛋来换取我的不参加。
我和张哈喇回到村子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在离我家不远的麦场上,已经只剩下葫芦肚的兄弟了,领头周小满正在给手下做战后总结。麦场上砖头瓦块、树枝棍棒落了一地。旁边有气氛的,有咒骂的,有哭爹喊娘的,有洋洋自得的。看样子,这又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战斗”的“伤亡”情况是这样的:脑袋打出包的三个,掉牙的五个,胳膊脱臼的两个,在战斗中被击中下体的两个,逃跑的十一个。这次的对阵,葫芦底帮采取的是离间计。早在对阵之前的一个礼拜,葫芦底帮领头王利红就对葫芦肚帮的兄弟们实施了离间计划,他用一包他远方舅舅带给他的一包大白兔奶糖,成功收买了十一个葫芦肚帮的兄弟,并约定,对阵之日要中途逃跑。最后结局是:葫芦底帮大败葫芦肚帮。我常想,其实,疙瘩村的历史真的细究起来,也能算作是一部“三国”史。
我只所以再次来到战场,不是因为我有着积极参战的觉悟,而是因为那个不招我待见的小兰花遭到了葫芦底帮撤军的欺负。说实话,小兰花被人欺负第一个叫好的就是我,可是,我再怎么不喜欢她,我也不能让外人来欺负她,尤其还是葫芦底的那帮人,这是关乎老周家脸面的问题。周小满一看到我就拉下脸来,他说:“平日里不想见你丑娃,你就象膏药一样黏在疙瘩村,今天需要你丑娃的时候,你连个屁味都闻不到了。”我必恭必敬地接受着领头周小满的训斥,然后很自觉地补充了一句:“又欠你五个鸡蛋。”周小满一听,很满意地笑了笑。我一看讨得了周小满的高兴,于是将小兰花如何被葫芦底那帮人欺负的事告诉了周小满。周小满一听,哈哈一笑说:“要是你丑娃被那帮王八蛋欺负我,我周小满一定会帮你报仇,可是,那个小兰花毕竟是外人,不说她是属于哪个帮的,她甚至都不是疙瘩村的人,你让我如何帮她?要是给你开了这个头,以后谁家亲戚受欺负了,我王小满难道都要去帮他报仇?”对于王小满,我实在没有多大勇气顶撞,可站在我身后的张哈喇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你还是我们的头呢,你连底下人的妹妹都保护不了,你还做什么头。”张哈喇噘了噘嘴说,“我以后不跟你了。”我差点忘了一点,王小满虽然是葫芦肚的领头,但对于张哈喇他是不敢得罪的,这主要是因为出自对张哈喇那原本不存在的“神掌”的恐惧。
看来,依靠周小满为周家雪耻的算盘是落空了。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兄弟张哈喇居然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们是结拜过的兄弟,你放心,这仇我张哈喇一定替你报。”从那天开始,张哈喇就积极地准备着要为小兰花报仇,所以,我也决定对张哈喇过去所犯下的错误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