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后,关锦意前往苏颜宛房间。苏颜宛此番找他,多半是为了别庄的事情。临月对自己这些日子的行踪起了疑惑,早上被自己责备之后不敢再放肆,但难免会去找苏颜宛说话。他当初留临月在身边,不过是看中她的乖巧懂事不越矩,如果她连这点规矩都不再懂的话,也就没有再留在身边的必要。
关锦意一路思量,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苏颜宛房前。他伸手轻轻地扣了两下门,道:“母亲,意儿前来给您请安。”声音语调极为恭敬,可他脸上的戏谑却表明,这种恭敬不过是一场笑话。
苏颜宛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意儿来了,进来吧。”
关锦意推门进屋,脸上的戏谑在进门的一瞬间消失无踪。或许真如苏阡离所说的那样,他作戏的功夫连戏子也是自叹不如的。
苏颜宛正缓缓由内室步出,看见关锦意,淡淡笑了招呼他坐下。
“意儿,坐!”
看着苏颜宛的笑容,关锦意突然发现,其实苏颜宛与苏阡离的笑容很像,清浅如风。但奇怪的是,一者另他厌恶,一者却令他沉醉。
苏颜宛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侍女,向那侍女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先下去。”那侍女依言褪下,苏颜宛则取了桌上的茶杯替自己和关锦意各倒了杯茶。“意儿,自你上次离京,咱们就很久未在一起喝茶聊天了。”
“是意儿疏忽,未能常来给母亲请安,还望母亲见谅。”
苏颜宛伸手轻抚关锦意的头,“母子之间,何必说这些。”
关锦意略微低了头,嘲讽之意从眼角唇边源源不断地溢出。他不明白这女人,明明不是亲母子,彼此之间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又何必对自己摆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慈母形象。人的感情都是自私的,苏颜宛不待见他的生母,又怎么会对他真心疼爱呢!不过,她若想做这场戏给世人看,自己甘愿继续奉陪。以前是因为自己羽翼未丰,为了讨父王欢喜。现在的忍耐,则更为了一个人,为了改变一种关系。
“不知道母亲今日找意儿所为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同样,无事不请客登门。知道苏颜宛此番找自己不只是喝茶闲话那么简单,关锦意便挑明了话,直奔主题。
“意儿,这些天你整日整日地往城东的庄子跑,是不是跑得过于勤了些?”
“母亲想说什么还请明示,意儿惶恐,不敢随意揣测。”
关锦意仍旧微垂着头,额前垂下的头发挡去他眼中的别样情绪。
苏颜宛果真是为了别庄的事情找他。
苏颜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这孩子在自己面前非得这么拘谨吗?她神色稍严肃了些,道:“你告诉我,这次别庄里住的又是哪家的花魁歌妓?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天天往处跑?意儿,你年龄也不小了,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整日胡闹,流连烟花之地。我和你父王商量过,是时候为你订一门亲事。过两日我会派人将京中各家闺秀的画像送到你那里,让你自己挑选。”
订亲!
亏这女人想的出来。自小剥夺了自己与生母相处的权利,现在还想操持自己的婚姻大事。
不可能!
关锦意抬起头来直视苏颜宛,道:“母亲不必动怒,别庄内是住了位姑娘,但她并非烟花女子,我对她也是以礼相待,绝无冒犯轻薄之意。再者,意儿年纪尚轻,并无意考虑终身大事,还望母亲能收回成命。”
关锦意的口吻依然恭敬,但他眼神中所透漏出来的决断坚持,却令苏颜宛稍有惊心。这孩子的态度如此坚持,莫非他对那别庄中的女子是认真的?那么让他订亲就不大可能了。苏颜宛刚觉难为,但随即又转念一想,如果别院中的人身份不是太过不堪,而意儿也能从此定下心来,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她放缓口气,笑着问:“意儿,你不愿意订亲,是否和别院中的姑娘有关?”
苏颜宛突然转换的态度,令关锦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作答才合适。若猜测错苏颜宛的心思,难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
关锦意不说话,苏颜宛只当他是默认了,继续说道:“意儿,如果你是真心喜欢那姑娘,不如将她带回府。我和你父王并无门第偏见,只要那位姑娘为人聪慧娴善,出身又不是太过不堪,你完全可以娶她进门,结百年之好……”
结百年之好,携手终老……
苏颜宛的话关锦意是越听越发想笑。如果苏颜宛知道别庄中的人是谁,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是责怨自己放苏阡离走,还是顺手推舟乐于触成这桩婚事?
苏颜宛怎么想他是不知道,但苏阡离的反应却很容易猜到。想必她是轻蔑地笑笑,然后再冷冷地送上一句“关小王爷做戏做上瘾了吧?”
可惜她不明白,假戏真做,实在是这世间最愚蠢也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意儿?”苏颜宛独自说了半天,却不见关锦意有什么反应,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已经走神,“意儿,你可有听见我说话?”
听到苏颜宛的问话,关锦意转过神来,忙点头答道:“母亲的话,意儿听清楚了。但我和她之间并非母亲所想的关系,母亲不必如此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