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回到了淑华宫,我只觉十分疲累。今日从晋为贵嫔,到香麟宫,再到后来的御花园,竟连续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我吩咐月儿去院子里给我拾点花瓣回来,我想做一些香熏。
还记得在现代时那些昂贵的香水的味道,我隐隐有些手痒,想用古代的花香依法炮制一番。
可月儿刚出门没一会儿,便又回到屋里来,脚步纷乱,神情十分紧张。我感觉出事情的不平常,“怎么了?安嫔来了?”还记得今日安嫔在御花园说要访淑华宫,我沉声问道。
月儿连忙摇头,低声道:“是舒姑姑。”舒姑姑?我一愣神,从前进宫时教习宫中礼仪的李嬷嬷的一句话渐渐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了起来。
“舒嬷嬷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陪伴了太后几十年,在宫中人称舒姑姑。”我猛地一讶,太后的人怎么来了?
也顾不得那么多,先前的疲劳之感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我连忙起身,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多会儿,舒嬷嬷的身影便在门口出现了。她是个中年女子,神色中有着透不出的威严。我微微一笑,道:“姑姑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
舒嬷嬷见月儿要上茶,推手道:“不用了。”转首对我道:“奴婢此次前来,不为坐客,为宣旨。”语气平缓,字词却毫不客气。
我淡笑,“太后的旨意?羽卿真是受宠若惊。”舒嬷嬷也不答话,道:“传太后口谕,烦请羽贵嫔即时前往昭宁宫见太后圣驾。”太后要见我?我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当下低首道:“羽卿领旨谢恩。”
昭宁宫,是枫朝历代太后寝宫。装璜得端庄严肃,却不失一份宁静。我一踏入这所宫殿就被那种华丽,却不艳俗的陈设吸引住了。想必舒嬷嬷可无暇管我是否在意这些陈设,直接绕过屏风,将我带上了正殿。
正殿上,身着棕色华裳的中年女子斜坐于榻上,并不抬头,细细拨弄着手中的茶碗。
“太后娘娘,羽贵嫔来了。”舒嬷嬷低首行礼。我在一旁福身道:“羽卿见过太后娘娘。”
高坐上位的太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首微笑道:“平身吧。”转而又对舒嬷嬷道:“舒儿你在外面守着,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包括皇帝。”她说着最后一句话,眼里透出一丝神秘的玄机。
我忍不住抬头,却发现这位轩弈的母亲姿色完全不亚于后宫任何一个嫔妃,想若是年轻时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就是苏羽卿?”太后微笑地看着我,然而我却看不透她的眼里的深意。轻吸口气,我答道:“是。”
太后笑道:“你不必拘谨。把你叫来,一是想看看是什么女子让我的皇儿如此神魂颠倒,二是听说你能歌善舞,才华横溢,想给哀家解解闷。”
她说得自然随和,我不禁松了口气,浅笑道:“太后过讲了。羽卿一无身家,二无美貌,皇上恐怕只是喜欢新鲜之物罢了。”太后莞尔不答。
我问道:“太后……平日都喜好些什么呢?”言语甚是小心翼翼。太后笑着拍了怕一旁的书卷,“老了,看书解闷罢了。”我忽的心里有个想法,微笑道:“太后身子若是乏了,不如听羽卿讲故事如何?”太后挑眉,失笑道:“讲故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新奇词语。
有些尴尬地解释:“嗯……就是说书。”我试探性地道。太后恍然大笑,“故事……是啊,说书,不就是说过去的事情嘛。”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尔后,太后让我坐在她身旁,听我讲起故事。我告诉她,这个故事要从女娲补天遗留的一块石头说起……
凭着记忆,我缓缓地讲述着红楼梦的故事,心中暗暗祷念雪芹先生的原谅。太后竟也是个性情中人,尤其听到黛玉的葬花词时,神情黯然地落泪。
“颦儿喜欢上那混世魔王,真是委屈了。”太后拿起绸绢,轻轻拭泪。我浅浅一笑,“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东西吧。”就像我,谁又会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呢?
太后缓了缓情绪,又道:“这故事真是好得紧,赶明儿哀家就让人记下来,让大家也看看羽儿写的好故事。”我微笑,算是默认。
太后拂过我的鬓角,怜爱之心溢于言表。“哀家真是爱极了羽儿,温柔而又聪明得让人喜欢。不像皇帝的那些嫔妃,就只知道打扮得妖冶。哀家一看便怕把皇帝的魂给夺了,哪还会给好眼色!”她自己说着,也笑了。我却有些明白过来,微微苦笑,想必轩弈要是知道我来这儿,还以为太后会如何难为我呢。
“羽儿可知哀家如何知道你的?”太后忽的神秘一笑。“作为与你刚才那部《石头记》的交换,哀家给你介绍个人吧。”她说着,侧首向内室道:“秋霜,出来罢。”
秋霜?我一愣,还来不及咀嚼太后言语的意思,便向内室望去。飘扬的裙衫,面容噙着淡淡的笑意,竟是一个年轻女子。我起身,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太后早已拉过我来,对秋霜笑道:“秋霜,这就是你说的羽儿吧?”
秋霜抬眸,原本如水的眼里散出圈圈涟漪,她静静低首道:“是。”我有些惊讶于这女子的沉静,当下也微笑不语。
太后却早已乐开了花,“好了,很好,你们两个丫头在这儿聊吧,哀家身子乏,先去休息了。”说着起身向内室走去。我只得同秋霜道:“恭送太后。”
望着秋霜,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她却先说了。“苏羽卿,你……当初也是被困在故宫的吧?”我正有些惊讶她不如方才的静雅,却被这句话震得心差点漏跳了一拍。
秋霜唇边划过一丝冷笑,沉上她仿佛不染尘的容貌,我完全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我就知道那天故宫还有人穿越到了枫朝。”她侧首道,“可惜你运气比我好,你一来,便被七王看上了。而我,却在一个小村庄里,不知花了多少时候,才接近太后。”
我神志紊乱,不知这个唯一在枫朝的现代同伴,为何对我敌意如此之大。
她轻轻一笑,“难得学姐不记得我这个普通之极的人。学姐可知道我是谁?”听她唤我学姐,我忽的想起了一个人,试探性地问道:“莉莉?”她挑眉,“没想到你还真能想起我。”
我恍然。莉莉在那个时代是我大学四年中小我两届的学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莉莉,你为什么对我敌意如此……”“够了。”她不耐烦地打断道:“我明明是最好的,凭什么只要有你苏羽卿在,所有属于我的荣耀光环,众人的注视都属于你?为什么我的人生如此不公平?哪怕穿越到古代,都天壤之别?”
我轻声叹道:“何必呢,每一个人的一生都不同。”“不同?”她讥讽一笑,“现在,我要夺去你的一切。你最好和傅弦灵杜思儿她们打成一派,否则,你会失去得很快,死得很惨。”她以花季之龄说出这些恶毒的言语,简直让我愕然了。
名利,真这么重要吗?
我淡淡一笑,“来到枫朝,我已经失去了朋友,家人,所有熟悉的东西都不存在了。你又想怎么夺走我的一切?”“我想,皇帝就是你的一切。”肯定的语气。
我一窒,轻吸了口气道:“如果你轻易就可以夺走他,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她笑了,“如此甚好,秋霜会成全你的。”她说完这句,又还回先前的沉静优雅,要不是真的看到,我绝不会相信她能说出那么狠毒的话语。
“麻烦秋姑娘告诉太后,羽儿告辞了。”临走前,我停了停步子,侧首道。秋霜点点头,转入了屏内。我暗暗长叹:又是一番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