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等待进入游戏的休息室，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面对着悦然甜美的笑容。
“现在倾世ol需要更新两小时，8点钟将准时开启服务器。请问您现在想做什么？”
“下线休息。”
“ok！”悦然俏皮地眨眨眼。“祝您好运！”
白色亮光闪过眼前。
从游戏仓中起身后，疏散了下僵硬的四肢。
略微梳洗一下，喝了杯温温的枫露茶润喉，再看时间已是傍晚六点一刻，我正准备做饭，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这个时候，谁会打过来？
想想不外是那几个人。
看来电显示，竟是大哥。我微觉讶然，静默片刻，还是按下接通键。
“大哥？”说出口的语气听着十分冷淡，我却无心改变。
大哥的声调依旧低沉温柔，仿然不为所动。“小语，后天是你生日。今晚你陪大哥吃饭，好不？我请客。”
我沉默一会，才说：“那明天，我是不是就得陪大哥回家跟爸妈一起过？”不等大哥回答，我又轻笑几声：“好啊，大哥，你现在在哪？”
“还有两分钟就到。”
看来就算现在想躲也躲不了。我嘴角勾起一丝嘲意。
关掉屋灯，我直接下楼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等着人来到。
虽是傍晚，四周却极静。我所住的小区多绿化，向来以静闻名。我不喜欢这毫无生气的环境，于是伸手拿起遥控器，让悠然轻缓的音乐在屋中流动。
门铃声在此刻响起。
我起身，前去开门。
大哥就静静站在门外，穿了件黑色大衣，眉目深邃，黝黑的发丝散乱地贴在额头上，水滴从鬓角缓缓流下。
下雨了？
眼光飘向街道上。好一场倾盆大雨。
“大哥明明有钥匙，怎么不直接进来。”我倚门闲闲而说。
大哥却是默了一下，“怕你不方便。”
“得知大哥要来，我怎么敢不方便。”轻笑两声：“现在就走？”
眼见大哥伸臂要为我撑伞，我拦住了：“不用。我喜欢雨。”
大哥听了后却更加沉默。神色间阴晦难辨。
懒得理会，大哥若是表情丰富我才会惊叫呢。今日这么不开心，大约是生意场上出了点小事罢了。我下了台阶，走向早就停好在门口街道边上的墨黑轿车。
车里的人早就下来了，微微鞠躬。“三少爷。”
瞟他一眼：“你新来的？这么多礼干吗。”
跟了大哥这么久，越来越拘谨了，无趣。枉他还生了张好面孔。
身后传来大哥微微含笑的声音：“明知陵性格这样，何必故意欺负他。”
不觉顶了回去：“大哥这样可不是也欺负我？”
“不敢。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语一张利嘴。”
我诧然看着他。大哥平日绝不这样说话，因此语气虽然自然，半作笑意的脸却有丝僵硬。
大哥故意逗我说话，我又怎不知。心中不由得一软，嘴上却凉凉道：“大哥莫不是想借病逃脱我的生日宴？还是已经练成了风寒不侵的神功？”
“不会。”车门自动慢慢移开，大哥牵我入座。
车中铺着浅紫色的软毯，仿古式的金边案几上如往常一样放着一叠糕点。
我分毫未动。
“怎么？”大哥开口低问，“不喜欢？”
“留着胃口等吃大餐。”我回道。“否则岂不辜负了大哥特地亲自前来相请的一番心思？”
大哥只柔和了口气说道：“小语，你喜欢就好。”
我并不回话，眼波流转，看着满车室刺眼的浅紫。良久，我开口，语气含了丝似笑非笑：“大哥几时竟爱上紫色了？”
“你不是最喜紫色？”
我怔了怔，慢慢敛了笑，扬眉道：“大哥记错了，我最喜欢的是蓝色。”
大哥皱眉未语，车却突然停下了。
“夕炀，三少爷，水晶城堡到了。”充当司机的封陵回头说道。
什么样的饭馆酒楼，竟叫水晶城堡？我失笑。
从玻璃窗向外看去，却是一滞，宽敞干净的道路边，果然有一座仿欧式古风的“城堡”耸立于此，远远瞧去，那墙壁真宛若水晶般，在夕阳余晖下映烁出五彩光华。
慢慢回了神，一时默然不语。大哥在此时低声问我：“小语，要不要下车？饿了吗？还是要休息一会？”
“要，怎么不要，我又不是孙悟空，能五百年不吃一顿饭。”
我说完不及数秒，车门便已“叮”的一声启开。大哥先下了车，再伸手欲扶我。我微微蹙眉，说了句“大哥还把我当小孩子么”，自行自地走下。
“陵，你带路。”
封陵应声起步。而我随后跟上。
一路上，封陵保持一贯的沉默，我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有大哥依旧是侧头对我温言。
“小语，这里有面点银丝卷，蟹粉汤包，莲子血糯粥，都是香甜可口，你一定喜欢……”
“唔。”
“……听说佛跳墙更是一绝，色香味俱全……”
“嗯。”
“还有你最喜欢吃的香酥鸡。”
“……现在不是了。”
感到身边人脚步微微一滞，我心中一动，抬眼说道：“现在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吃什么都无所谓。多谢大哥费了许多心思。”
大哥缄默，我转头看向他，恰好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痛楚，却又立刻变得平静如死水。“小语，你高兴就好。”大哥声调平稳，不见一丝颤抖。也许刚才只是我看错了。
奇怪。大哥今天有些不对劲，态度颇为异常，难道是在感情上遇到什么困难？莫不是失了恋？可哪个女人这么没品，居然看不上大哥？
“小语，在想什么？”
“没什么。大哥什么时候也能让我惊讶一下呢。”
“小语想说什么？”
“比如说，带回个女朋友给我瞧瞧。”
看到大哥眉心不觉地皱起，我轻笑一声：“说笑罢了，大哥也当真。小语又怎么敢逼迫大哥呢？”
“……”大哥无言。
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水晶城堡的门口。门侧站着一男一女，均是年轻貌秀。男的身穿黑色欧式礼服，左胸上佩着“岚”字玉牌；女的身着白色叠纱礼裙，右胸上佩着“”字玉牌。
他们见到我们三人，十分自然地露出职业笑容，男鞠躬女屈膝。“贵客请。”
进了门，是长长的厅道，装饰的金碧辉煌。早有一人黑服前来，满面含笑：“叶大少可算携弟来了，我们等候多时了。”
大哥淡淡回话：“几日不见，你这里的生意愈发兴旺。”
“不敢当缪赞。这位就是三少爷？”那人转向我，我便毫不回避地看向他，见他三十来岁年纪，长相中庸，眉眼透着商人特有的狡诈算计。
“本人施朗，算是这里的主人。三少如果喜欢这里的菜肴，以后可别忘了多来捧场。”他虽含笑说来，在我眼里，这笑容虚伪之极，不如不笑。
我微微皱了眉，淡淡回道：“还没试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说的也是。那么先请二位入座看茶吧。”施朗笑道。
他引着我们走不了几时，便来到一个浅紫包装的包厢，然后告声歉离去。
我目光一扫四周。装饰未见得合我心意，却很干净，很宽敞，让人看着心里舒坦。
入座后，年轻的服务员微微笑迎上来，递上镶金边宛然贵重书本的菜单。
翻着手中柔软的纸张，我评语：“外貌欧洲古式，内里却中欧并存，不免有些不伦不类。”
“也是为了吸引不同口味的客人。”大哥接口。“这里做菜师傅的手艺不错。”
“大哥尝过？”我一问出口，便知问得可笑。若非亲身尝过，大哥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突然有些倦意，我随意掷出手中菜单。“大哥点吧。”闭了眼养神。
“这位先生，本地也有按摩服务，请问您……”
“不用。我只想清净一下。”我倚进柔软的椅子里，忽地张眼起身，起步向包厢自带的浴室走去。
以冷水打湿面庞，觉得精神清爽许多。看着镜中太过苍白的双颊上透着一抹健康的红晕，可我却知道那只不过是灯光映烁的效应。
伸手轻轻抚过眉眼，看着镜中人露出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忽而心中揪痛，不可抵御。
我伏下头，借着轻轻喘息缓解痛楚。
已逝去的感情，还可以强于维系补救，已逝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们，都是执着的人。
我仰头，看着那玻璃灯罩上的浅红光晕，如春蚕吐丝般不停地沿着灯罩边沿围绕、旋转，意识慢慢沉淀下去，直到满目漆黑。
――――――
什么样的地方，可以有这漆黑如深渊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