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林的话后，一直忍着的包大海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丢掉手中烟头对曾成兰道：“这你就不该了，做人总得有点儿啥心，更何况你还是当、你不该说老人改不改嫁的事情，谁也不愿听别人说自己忌讳的话，换你也一样的。”
曾成兰满不在乎道：“那是你们太守旧了，我还鼓励过我妈，连我哥姐都不反对。”
张世林皱着眉头说：“要是老娘有愿望我不阻拦，要是压根儿就没想过我绝不鼓动，这就叫体谅，叫孝心。”
“我们自己也有家，你咋不知道也体谅体谅？！好久没见你做外协了，你有技术，你去干呀，去实在呀，干了就是体谅我，不干就是不实在！”
“现在连我们大厂都不景气，其他厂、”说到这里，张世林原本就苦着的脸此时更苦了，“成兰，你要我到哪里去做外协呀！”
“张世林！”曾成兰指着张世林的鼻子道：“你妈要敢把房子让给世英两口子住，哼！我说啥也不依！”曾成兰喊出这番话来后，漂亮的面孔变形了。
张世林并没因曾成兰的喊叫让步，“老娘有权作主。”
“你别怪我同样敢作主！到时候大家不好看！”曾成兰说完，气乎乎转身离去……
见张世林傻愣愣的样子，包大海赶紧拉着他退到一旁的石台阶上坐下。
“刚才成兰说房子咋会事儿？”包大海问边把烟递给张世林。
张世林点上烟后，狠狠抽了几口道：“老爹去世后，老娘的难处自不必说了。你也知道，我妹妹两口子都是残疾人，还要带儿子，日子过得要多难有多难。
“我看她们好像并不在乎嘛，反而相依为命过得其乐融融的。”
说来也是，一个家庭两夫妻，只要心不难过日子就好过。
“我常常羡慕得想哭，感动得要命。要说我跟成兰还是从小青梅竹马过来的，成兰以前还常跟我说啥‘鸳鸯蝴蝶明月婵娟’的话，唉，没想到我们还是过不好。”张世林沉闷了一会儿后，继续讲道：“老娘原本想把住房不像样的女儿女婿和外孙接来同住，我是一点儿意见没有，就怕成兰跳出来争房产，按说事情还没、唉，你刚才也看见了，没想到没开始她就闹成这个样，真拿她没办法。”
包大海忽然想起啥似的，问张世林，“哦，我们上次修空调的事情，你是不是，你没跟曾成兰说过吧？”
“没有，”张世林丢掉烟头道：“我想结帐后好好帮帮妹妹她们。”
两人正说着，杨宝财来了。
杨宝财边用棉纱擦着手边问包大海，“你也要加班儿？”
张世林赶紧站起身来，包大海也跟着起身道：“我不像你们还有加班费，我是例行月检，换下来的三号对接阀三个大罗口烂丝了，我到车间加工。”
“就你那破冻库还月检，早就叮咣了，光杆儿司令检阅差不多。我听晓娟说，厂部都接待过两轮儿租冻库的人了，都怪那些狗卵子头头，哼，妈个抽的，迟早全厂叮大咣！”
“现在说‘叮咣’早了些，你跟世林不是还有班加嘛。”
张世林：“我们不同，人家车间好容易弄到一批外协活儿，哪想大刨床又坏了。”
杨宝财：“加班费由人家外协方发，要不为挣他几扳手，哼，老子正点上班。”
张世林接过杨宝财递给的烟，边点着边问道：“你们好啦？”
“还有半小时。你们在摆啥，我刚才见曾成兰气呼呼来找你。”杨宝财转问包大海，“他们又吵架啦？”
包大海没好开腔，张世林闷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把事情说了……
杨宝财：“婆娘的心，裁缝的针，小得很，我们小钟也一样，好多时候明明想的钱硬说为了情，一说到实质情没有了，还是几个狗卵子钱。上个月有天晚上，小钟在朋友家打麻将晚了要我去接她，回来的路上跟我说，她把我当天开资交给她的钱输完了，问我怨不怨，输都输了我还怨啥。”
包大海插话道：“你都不好那一口，劝小钟也别太过分了。”
“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输了，她的小心眼儿比成兰多多了，多得来我猜都不猜不透。”
张世林：“你说她‘小心眼儿’，我说她大心计，两口子还这样搞，也太不够意思了。”
杨宝财：“鬼知道她在搞啥明堂，说麻将输了，炒股赔了是最好理由。唉，我两口子啊，近些年来日子过得公不服婆不服的。就拿今年春节来说吧，开始小钟叫我不加班，跟她一起回娘家，我不加班行吗？说到底还不是为那几个加班费。临走前我跟她说，你们要走好几天，给我留点儿钱行不行，你们猜她咋回我，她说我要领加班费，我说那几扳手还没干哪来啥加班费，万一急用咋办，她说真有急用先借着她回来还，结果后来真弄得我大过节找同舒，太没面子了。”
仍在心思中转着的张世林，语无伦次道：“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说话就让人烦，还专捡逗恨的说，末了还说也就说说嘛又不犯法。成兰唯一动心的是钱，老公、女儿、亲情一概不重要，唉，钱在她眼里是天使，我倒成魔鬼了。”
包大海笑了笑说：“我看你干脆开家银行算了。”
杨宝财：“世林真能开银行成兰肯定又要说了，你为啥不开印钞厂啊。”
张世林：“你们都知道，我平时身上从来超不过二十块钱，偶尔有一百块也总架不住成兰叫我买这买那，到后来还是没钱。”
“小钟也一样。”杨宝财猛抽了口烟道：“妈个抽的，她就怕我身上有钱，好像只要我身上有钱就要犯骚，常常收得我一分不剩，就连我每个月的烟都要由她买回来。”
张世林长叹一声，“唉，在成兰眼里，我张世林实不实在都是零，再干也是折腾，我早说过，我们是折腾家庭。”
听张世林一说，包大海难免想到自己，你好歹还有个“折腾家庭”，我想找人折腾还找不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