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洋知道这个妹妹不让人省心,可没想到会这么不让人省心。自从她走后,他就开始担心她会闯祸。没想到才三天,他就接到了让他去善后的电话。
邹洋挂了电话,去院长办公室请了假。回到办公室,发现简宁已经在等他了。这才想起今天答应她和她一起回去见她的父母的。
他拍了拍脑门,说:“对不起简宁,我今天不能陪你回去了!”
简宁问:“为什么?”
邹洋说:“小焰又闯祸了,我今天必须赶去新丰镇。”
又是小焰,简宁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在他心里妹妹永远都是最重要的,然后是他的事业,再然后是把他们兄妹养大的江院长一家;她到底排第几,在他心里又占多少位置,她真的不感想。
“可是我已经通知我爸和我妈了”
“你替我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他就这么直截了当,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和他妹妹相比,他父母又算什么呢?都是微不足道的。突然一股火在简宁心里燃烧开来,烧灼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大叫道:“小焰小焰,在你心里永远只有小焰!我算什么?我爸妈又算什么?”
邹洋惊愕的看着简宁,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这么大的火。这让他觉得疑惑,难道以前她的宽容大度、善解人意都是假的吗?
“我已经定好了机票,现在赶着去机场,回来我们再谈!”
邹洋说完,拿了包就出了门。
简宁气馁地坐到沙发上,正好看见办公桌上邹洋和小焰的合影。小焰笑得那么过分,充满了挑衅。就像四年前,她当着她的面把她和邹洋的照片拿下来,换上他们兄妹的照片时说的那样:“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反对你成为我的嫂子,你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我接受你吗?”
简宁拿起照片,真想把照片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对着小焰的脸踩上几脚。她的手已经举到了半空中,可最后还是慢慢放了下来。她知道刚才她的话已经让邹洋对她失望了,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在心里对她从新评估了。她要再把照片摔了的话,他们就真的没戏了。这样一来,小焰就得偿所愿了。
邹洋介绍小焰和简宁认识的第一天,小焰就明确表态她不会接受简宁做她的嫂子。当时简宁还觉得小焰只是一时之气,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她对她会慢慢改观的。可现在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四年了,她对她不但没有丝毫改观,反而变本加厉的阻扰她和邹洋之间的事。
邹洋宠妹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和小焰发生了几次冲突之后,她和邹洋的恋情不得不从地上转到了地下。每次打电话给邹洋,只要小焰在他身边,她得装作同事谈工作,顾左右而言他;小焰到医院来她还得躲得远远的,最少也得保持在一公里以外。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她却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大家都知道,小焰是邹洋的命!
邹洋也知道自己对简宁很不公平,是他把小焰宠坏了,宠得她刁蛮任性,受不得委屈。这麽多年以来,他生活中最少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在她不断的闯祸之后,他再忙不迭的给她收拾烂摊子。有时候他也很生气,想发火。可只要一想到母亲,想到消防官兵把她从石头堆里救出来的样子,他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直到现在,邹洋想起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傍晚,仍然心如刀割。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气非常好。他一早就起床,把妹妹的婴儿房又重新整理了一遍。今天到非洲进行医疗援助的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妈妈在非洲生下了一个小妹妹,已经三个多月大了。一个多月前,江川的妈妈就领着他和江川替妹妹布置婴儿房了。江川也有一个小妹妹,五个月大,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跟洋娃娃似的,江叔叔给她取名叫江雪。江川经常在他面前显摆他妹妹怎么怎么漂亮;他虽然从没见过自己的妹妹,可是从爸爸妈妈给他寄来的照片上可以看出妹妹并不输给江雪,两人经常为了谁的妹妹更漂亮,而争的面红耳赤。今天他终于可以见到这个妹妹了。
吃完早饭,江川的妈妈和平时一样把他和江川送到了学校,爸爸电话里说,如果赶得及会来接他放学。他在焦急的期待中度过了一天,放学铃一响,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了教室,可他看见的还是江川的妈妈。他很失望,但他还是努力安慰着自己,也许飞机晚点了,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又也许他们太累了,在家里等着他呢!
可是一见到他,就把他揽入怀中,神色凝重的对他说:“洋洋,爸爸妈妈今天不回来了,你还是回阿姨家住好吗?”
邹洋问:“为什么?飞机误点了吗?”
邹洋看见江川妈妈眼里的泪光,他知道出事了。他站在校门口,坚持要江川妈妈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说什么也不跟她回去。无论江川和他妈妈怎么劝,他站在那一动不动。
江川妈妈没有办法,紧紧握住了他的双臂,好像生怕他倒下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爸爸妈妈坐的汽车在一条隧道发生了连环车祸,导致一辆油罐车爆炸,整个隧道塌方,伤亡惨重!你江叔叔已经带人去了现场,现在还没有你爸爸妈妈的消息。”说到这,江川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一年,邹洋只有八岁。八岁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有许多事情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已经知道了车祸是怎么回事,知道了死亡是怎么回事!
他哭着向大街上跑去,江川妈妈抱住了他。他挣扎着,哭着说他要去找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他说他不相信爸爸妈妈会死,特别是他的小妹妹,她还那么小。他看见江川的妹妹睡在摇篮里的样子,小手举在上面,呼吸轻而匀称;有时候小嘴会忽然轻轻一歪,甜甜一笑,像是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他和江川经常会坐在摇篮旁边看得发呆,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在他心里,妹妹就应该和江雪一样的,睡在美丽的摇篮里,做着美丽的梦。她不应该和车祸联系在一起,更不应该和死亡沾上边。
江川妈妈劝不住他,只好带着他和江川去了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