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丢丢被一阵刺耳的敲门声吵醒,保姆在房外喊:“牛总,楼下有位先生找你。”
“谁啊,这么晚了?”丢丢披了衣服,走下楼,看见廖源正坐在客厅里。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进了客厅。
“我说廖源,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时差还没倒过来呢,都几点了,我正做着梦呢?”
廖源说:“我也是从梦里醒过来的,想来想去,觉得一定要来找你问个清楚,不然我还会做噩梦的。”
“噩梦,你做什么噩梦啦?”
廖源说:“我梦见小焰了,她牵着一个孩子,那孩子都四岁多了,和你上次带到我的订婚典礼上去的孩子一模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丢丢很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口齿不清的应付着:“啊――有这种事――你怎么会做这个梦呢?”
廖源说:“是你告诉我小焰有儿子了,这么说来你应该知道她儿子是谁,今年多大对不对?”
丢丢说:“不错,我是知道,可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问这些干什么,你和小焰已经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了,小焰有了儿子,你也已经和殷盈定了婚,你觉得你和小焰还会有什么未了的缘分吗?以前你和小焰在学校上演欢喜冤家,人家殷盈默不作声,那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现在你既然和她定了婚,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你已经有了明确的态度,做出了选择,你以为人家还会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吗?”
廖源大叫:“如果不是你说小焰有儿子了,我会订吗?”
丢丢说:“那你当初就应该问清楚啊,现在一切都木已成舟了,你再放不下又有什么用呢?”
廖源继续怒吼以发泄他心中的愤怒:“就算这样,作为当事人我总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吧!一个杀人犯还要接受审讯、辩护、判刑的透明化呢,而你们居然让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接受了你们给我安排的结果,你说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啊?”
丢丢叹着气说:“根本就没什么真相,我和你说的都是真话,我可以发誓要有一句假话,我天打五雷轰。至于现在这样的结果,我想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在我们身上,殷盈是你自己的选择吧?廖源,你和小焰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别在胡思乱想了,这样对你、对小焰、对殷盈都好。”
廖源说:“你不是我,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这些年,几乎每个晚上睡觉之前我都要把我和小焰在一起是点点滴滴都想一遍:玉簪山的大火,小焰的翩翩起舞,她对我说她叫小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意思;还有在排练厅里,她慷慨激昂的表白,至今想到她那双毫不做作的眼神,我的心跳都会加快;出国前她在樱花树下问我,以后可不可以看到樱花的时候也连带的想想她,四年,在异国他乡的四年我就是靠着这点点滴滴的回忆熬过来的,我把所有的相思,所有的想念都寄托在我们相逢时的那一刹那的喜悦之上,我想为了相逢的一刹那,我得熬着。终于我回来了,可你告诉我她已经有儿子了。我想不通,那样热情的一个小焰,那样真诚的一个小焰,那样毫不矫揉造作的一个小焰怎么突然就有儿子了呢?”
丢丢说:“既然想不通,你就该问清楚,而不应该糊里糊涂的就和殷盈定了婚。”
廖源说:“我现在问清楚,不行吗?”
“现在,行!可是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畅畅到底是谁的孩子?”
“高建和文文的,高建移情别恋傍了个大款的女儿,文文原本想拿肚子里好孩子要挟高建,让他回到她身边,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高建没回来,肚子已经大了,要想拿掉孩子已经不可能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生了下来。生完孩子的第四天,她扔下孩子,一个人跑了。小焰将孩子抱了回来,也想过要将孩子送人,但五六个月的朝夕相处,对孩子有了感情,没舍得送。孩子九个月的时候,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妈妈,小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这样畅畅就成了她的儿子。至于我和江川,一直对小焰贼心不死,争着抢着教畅畅喊爸爸,后来畅畅看见我们真的就叫爸爸,叫顺口了,也该不过来了,就丢丢爸爸,江川爸爸这么叫着。”
廖源说:“你们认定我不会像你们一样接受这个孩子,所以就这样丢给我一个含糊不清的事实,叫我放弃了小焰,是么?你的主意还是江川的主意?”
“小焰的主意?”
“小焰的主意?”廖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小焰让他们这么骗自己的,“为什么?”
“你说你在异国他乡熬着过了四年,当你把一种相思,一段情愁看成是水深火热的煎熬的时候,你知道小焰在干什么吗?”说到这,丢丢眼前浮现出小焰打干扰素是情形,不禁眼圈一热,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她在打干扰素,在真真切切经历着水深火热,冷的时候几床被子盖在身上都不管用,冷气钻进骨头缝里占领了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热的时候恨不得扒掉身上的皮,把所有一切累赘都甩掉,甚至是生命。那时候,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还能活多久?”
廖源的脸已经惨白如纸了,他哆嗦着嘴唇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丢丢突然愤怒的吼道,“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凭什么告诉你?她又有什么资格告诉你?当她一次次向你表白的时候,你给过她什么承诺吗?你没有,你享受着她的追求,她的崇拜,她的爱,却没有给她一点希望。你自以为是的规划着你们的未来,你陪殷盈出国,完成殷盈的心愿,对你父亲也有了交待,还要小焰等你四年。你是威廉王子啊,还是比尔盖茨啊,小焰凭什么等你四年,你给过她什么承诺吗?你陪公主读书去了,却把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焰丢在了一遍,你还觉得自己挺好挺伟大,你什么都替她想到了,路替她铺好了,她就只要等着舒舒服服的嫁入豪门了是不是?”
廖源抱住了头,轻轻啜泣起来:“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走的,一定不会走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为什么?”丢丢说,“因为小焰傻啊,尽管你对她无情,可她还是爱你啊!她以为她活不了了,她不要她爱的人陪着她一起数着死神脚步的来临,她不要她爱的人看到她头发掉光的样子,她想把那个美丽骄傲的小焰留给你,把憔悴狼狈的小焰带走,这就是为什么?”
廖源已经泣不成声了。在他看着小焰牵着畅畅的手坐进计程车的时候,顿时一种强烈的欺骗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只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半夜三更跑来向丢丢兴师问罪,可是他没想到丢丢给他的竟是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没有人对不起他,而是他对不起小焰。
突然明白了,他出国之前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廖源,能不能请你以后看到樱花的时候,也连带的想想我?”,他似乎能体会到小焰当初对他说那些话时,心里的痛。此时此刻,他的心也在痛,痛得无法形容。
也是半夜十二点,小焰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电话是江川打来的,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豆豆在接受她妈妈的骨髓后出现了排斥现象,现在正在抢救。
接了电话,小焰立即穿衣下楼,江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两人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恰巧看到抢救室的灯熄灭,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大家纷纷围了上去,几乎不用多言,从医生的表情就可以看到事情的结果了。豆豆的妈妈当场晕死过去,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抬到病床上,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是我害了她,我应该再等等的啊!”
小焰觉得什么东西在胸口堵住了似的,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因为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而死亡的病人了,可是这是最小的一个,她只有四岁啊,四岁,只有畅畅那么大,这个年纪难道不是无忧无虑,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的年纪吗?可为什么老天要将这样的灾难降临在一个四岁孩子的身上。
小焰朝医院门口走去,出了医院就是大马路,虽然已是深夜,可灯火辉煌的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小焰不想再经历死亡,不想再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比她先离开人世了,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向马路中央冲了过去――
于此同时,一个人影飞奔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小焰回头看去,霓虹灯下,廖源那张俊逸的脸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