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年端坐神龛的佛像,享香火供奉,受世人顶礼膜拜。若不小心从高处摔落,照样粉身碎骨。故世人感慨这绘彩鎏金的外表,也掩饰不掉底子的中空,再华丽也是泥做的。
自己也曾被人不留情面的点出那外强中干的本相。君掠影记得,那是大二和室友周敏在步行街血拼的某个周末,兴高采烈间觉得有只手在自己包里搅动。她猛然回头,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只手。她低头查看,斜背身后的民族风向日葵小包被割开老长一道口子,手机不翼而飞。
“你抓着我干嘛!”那还是个孩子,面黄肌瘦眼神瑟缩的孩子。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人,眼神狠厉的盯着她,手放在兜里鼓鼓的,隐隐像刀具的形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孩子将手机传给了他们中的一人。
室友碰碰她肩膀,神情不安。她险些松开手,又紧紧抓住,执意要那孩子还自己手机。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往她背后一站,瞪着他们。僵持了几分钟,那人不屑的把手机抛在地上,和同伴大摇大摆的离开。
回学校后,她眉飞色舞的向同学宣传自己勇斗小偷保护手机的伟大事迹。周敏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忍不住开口说:“你是怎么把手机要回来的?很英勇嘛,带着哭腔求人家把手机还你。其实很害怕却还要逞强,我一直都想跟你说,你这样外强中干,明明没本事却要插一脚的性格会害死你的。我是为你好才劝你……”
当时还不以为然,君掠影抱着膝盖缩在墙角,自己被群莫名其妙的人抓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竟然连求救都喊不出来,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满心都是害怕,一点办法也想不出。原来周敏所点着自己,竟字字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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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宫青冥殿内。
玄衣少年手执小壶将三沸之水倒于碗内,顷刻满室淡淡茶香。
面白无须的老者抚着琴弦,指下流出行云流水之声。
若在往日,霍梓舟必欣然闻琴起舞,仗剑助兴。可今日,他眉头深锁,刚一进殿来正欲行完礼就询问掠影被抓之事,师叔却吩咐奉茶后便自顾自抚起了琴。他几次欲开口说话,却觉打断师叔弹琴委实失礼。
“蔚师兄曾夸你昆仑山崩于顶而不色变,有惊世气度。”墨尚秋停止抚琴,“我这琴音竟比山崩更让你难以忍受么。”
霍梓舟躬身赔罪:“并不是师叔琴音之过,是我心内挂记家妹便坐卧难安。”
墨尚秋端起茶碗浅饮一口:“从小你便对长辈恭敬对同门有爱,最是谦和有礼,今日却为妹妹硬闯玉虚宫,打伤我门下,失了这礼数,更是乱了气度。妖魔果然有蛊惑人心之力……”
“墨师叔,我今日前来正是想问您,为何要抓家妹。”
“沈彦锦,你来向你霍师兄说明,我乏了。”墨尚秋广袖一拂,冷冷离去。
“师傅怕是恼了师兄今天这番行事。”沈彦锦抚平后襟,盘腿坐下。
“改日我定当再登门谢罪,现在我只想解决家妹的事情。”
沈彦锦定定的望着他:“那么我便开始说了。”霍梓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所周知,乾曜最大财阀君家嫡女是个傻子,而且不会说话。”他看到霍梓舟不悦的抽动嘴角,笑笑继续说:“但在今年春天某日,该女莫名开口能言,条理分明,事事作派透出与年龄的不符。”
霍梓舟握紧茶杯,掷地有声:“这能说明什么?”
“呵,霍师兄稍安勿躁。”沈彦锦修长手指在桌面有节奏的敲击:“当大家都在揣测这位君小姐是否为妖魔时,忽然她变的很幼稚,每天玩耍胡闹。”瞥见他脸色青白,略微顿了下。
“于是我便派符鸟去探查,虽然那妖气很淡却能肯定是来自她身上。”杯子碎成片,血淌在他白衣上,红的触目惊心。他合上眼皮似在掩饰什么,沈彦锦知道,身为昆仑弟子他应该很清楚如何辨别妖与人,所以听完这番话才会如此挣扎。
很久,霍梓舟才睁开眼,神色清明:“沈师弟的这番判断不无道理,但我坚信家妹绝非妖魔,我要带她回家。”
“或许那个孩子的魂魄已被妖魔吞噬,又或者连皮囊都是妖魔所化呢。”沈彦锦眉头拧紧正色道:“自古人妖不两立,妖魔凶残狠毒,而我昆仑子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霍师兄切莫沉溺于个人感情而忘记大义。”
“若霍师兄强行带走她,恐怕今生她都要活在猜疑和流言里。她不是妖自可以通过玉虚宫的考验,到时再带她回家也不迟。”沈彦锦见他面沉如水,忙补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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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的走下阶梯,越过这道门仿佛踏入通幽不见底的深渊。门外是明亮的天色,门内却是昏黄的烛光。
沈彦锦微笑着向看守地牢的同门打招呼:“带我去君掠影的牢房。”
“早上抓来的那个小姑娘?好类,我现在带你过去。”
沈彦锦透过栅栏看见她漠然的表情,这个小女孩的确很有意思。无论是人是妖都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点,不哭天抢地也不大喊大叫,从抓她开始就一直发呆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