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如烟为了匈奴人东进的消息烦恼的时候,谢望野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跟随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朝廷封闭玉门关的消息,这也意味着杨云和任苍穹许诺的援手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谢望野的烦恼要比颜如烟多得多,不论什么时候,占优势的一方受到的压力总要大一些。不过好在谢望野不像颜如烟那样是个孤家寡人,他有家人在身边。
谢望野有一妻二妾,还有两个儿子。他的老家是山西太原人,虽然在飘香城混了半辈子,他的心里仍然不能认同自己是飘香城的人。所以他的正妻带着两个孩子都在住在太原里,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关外飘香城权力最大的那个人的家眷。尽管飘香城是武林势力建立起来的,但是谢望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林人,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坐上有朝廷册封的官位,而不是像他这样为了一个跟草头王差不多的名份劳心劳力。所以他的两个儿子自幼读书,长子已经考上了秀才。次子书读得不少,学会的不多。谢望野知道不能指望次子也像他大哥那样去考科举,反正自己家钱多,便花重金送他拜到山西大豪陆青云的门下,也不指望他能学到陆青云的武功,只是希望能借借陆青云的光。这位陆青云陆大侠客交游广阔,门人众多。与山西官场上的人物又多有来往。再加上有些弟子在山西军中效力,地位还不低。所以在山西地面上很吃得开,谢望野希望他的次子能够走走陆青云的门路,或者也能弄个官职,光宗耀祖。
陪着谢望野住在飘香城的是他的两个妾侍。谢望野不好女色,这两个妾侍都是良家女子,因为家境贫寒,才被家人卖与谢望野做妾。谢望野钱多,并不在乎在妾侍身上花钱,实际上飘香城看起来繁华,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东西,都得运回中原或者西域才能值钱,在飘香城中也花不出多少钱去。所以这两个妾侍倒也全心全意的对他。这时谢望野就躺在一张从关内运来的摇椅上,两个妾侍一左一右给他敲背揉腿。因为看出来谢望野心情不好,倒也没敢有什么亲呢的举动。
谢望野躺了一会,觉得身上舒坦了很多,轻轻挥了挥手,道:“算了,你们俩也歇会吧。”
两个妾侍听了,停了手里的活计,却不肯坐下来,一个转到他身后,轻轻的按揉着他的肩头。一个取了个从西域运来的果子,削了皮喂给谢望野吃。削果子的女子笑道:“老爷如今事情太多,这身子骨可不如从前了。”
谢望野知道她这是没话找话,想与他聊天,逗他开心。便嘿嘿笑了两声,接过她手中的果子,自己咬了一口,才叹道:“我把夫人和少爷都放在太原,却让你们跟着我在这大漠受罪,倒是苦了你们了。”
那妾侍笑道:“我们跟着老爷,怎么会苦。倒是夫人带着少爷,几年也见不到老爷,只怕会苦哩。”
谢望野一怔,看了她一眼,见她水汪汪的双眼轻轻的溜着她,不禁笑了起来,知道这几天事忙,一直没有回后宅,倒是冷落了这两个小妾。在她的手上摸了一把,想起匈奴东进的事来,道:“回头你们俩个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们回太原去。”
两个妾侍都一怔,那个削水果的妾侍以为他生气了,只是谢望野一直以为自己大了这两个妾侍近二十岁,对她们向来宽厚,倒也不怕他责罚,连忙笑道:“老爷在这里,我们两个就在这里,哪有离开老爷的道理。”
谢望野又叹了一口气,道:“老爷也不想你们走啊,只是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如今玉门关已经封关了,我和玉门关守将还有些交情,将你们偷偷的送进关去倒也不难。但是若走得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那个妾侍一惊,道:“老爷真会说笑,玉门关什么时候封关过?”
谢望野轻轻拍了两个人的手,站起身来,道:“去收拾一下吧,我马上安排你们入关。”两个妾侍这才知道他不是说笑,对望了一眼,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连忙各自回房收拾行装去了。谢望野站了一会,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他可以果断地安排家人入关避祸,却拿不定主意自己是不是应该留在飘香城中。二十年前与匈奴人的那一场血战他并没有赶上,但是也听人说起过。玉门关外只有这一座孤城,又商贾众多,自然是匈奴人劫掠的首要目标。当时虽有颜行书临危受命,组织全城老幼誓死守城,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想那飘香城城不过三里,墙不足五尺,怎么可能挡得住匈奴人数万大军的冲击。好在当时边关驻军的熊罴营接到求援后居然真的出关接应,于飘香城将破之时在匈奴大军身后发动偷袭,不但解了飘香城之围,还阵斩匈奴单于幼子。匈奴单于大怒之下,放弃飘香城,全力追杀熊罴营。当时飘香城在颜行书的带领下已经损失惨重,自保尚且不足,更没有余力救援。而玉门关其余守军却无人出关接应。熊罴营血战数日后,终于全军覆没。而飘香城才得以保全。这次匈奴叩关,飘香城又是首当其冲。却不知道玉门关守军会不会有人前来救援。也许他应该入关一次,与玉门关守将联系一下,拜见一下那位神秘的新任熊罴营统领。这次只看玉门关封关并没有人通知飘香城,只怕朝廷打的是牺牲飘香城的主意了。而且自己出面奔走此事,又能打着什么名义呢?现在飘香城城主毕竟还是颜如烟。另外如果自己离开飘香城,颜如烟又会不会乘机发动。飘香城只怕是经不起内杠了,但是自己与颜如烟还有和解的可能吗?
谢望野思前想后,只觉得昨天的大好局面,如今却只有一个字“难”,两个字“太难”,四个字“实在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