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4月30号,晚上他从一家酒吧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这几天,他没再去高级的夜总会,因为那里的演艺吧门票太昂贵了。
而他只能去便宜或是免费的低档酒吧,他也只能是这样的一个档次。可是即便是如此,即便他到处去卖弄,却还是没有一个人买他的帐。
更可气的是,晚上在酒吧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对他媚笑,频送秋波,煞费苦心地勾引着他。他本想也许是生意来了,于是凑上前去。
“靓仔,想不想出去放松放松?”他走到那女人的座位边上刚坐下,那老女人就向他吐着烟圈说。
“多少钱”你们看,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什么叫廉耻了。
“2块怎么样”(怎么说呢?这或许是这一行的行话,2块就是200,3块就是300,以此类推)
“这么便宜?”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打了半寸粉底满脸黑斑的老女人面前就值这个价钱。
“便宜?那你出多少钱?”那老女人显然有些惊讶。
“至少”他抽了口烟“一千以上。”他觉得这样的价钱很合理,毕竟他才28岁,这一阶段应该算是正处于精力充沛,身强力壮。
“啊!有没有搞错,我你你是那什么”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嫖客?”
“浪费我的表情,就你这小样哈哈!”她用鄙视的眼神瞅了下他,离开桌子。
在回住处的路上,他看见一男孩骑着单车,后坐一女孩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男孩的后背。“祝他们幸福”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呸!你不配谈幸福,谈爱,即便是说出那字,都是对幸福,对爱的一种玷污!”心的深处,有一种声音在向他咆哮着。他低着头,继续走着。
回到住处,他对着贴在墙壁上的小镜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他想,“难道我这个样子,连堕落的资本都没有了吗?可怜啊!”他摇着头,走到床边从包里取出“小馒头”写给他的信:
“叔叔,有三个月没有你的信,赵老师每次给我换药,我总是问她,你是不是忘了小馒头,她说你一定很忙,没时间给我写信。小馒头现在能跑了,告诉你个秘密,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从覃林那边走,可以在铁轨边拣几个塑料瓶回去卖,你不许告诉赵老师,她不让我从那走,说很危险。我给妈妈买了双新鞋,这次没用你的钱,是我自己卖塑料瓶挣的,厉害吧!你上次还说给我寄你的照片,骗人赵老师说你不在上海了,那小馒头病好了,你还带我去看东方明珠塔,和那边上有很多很多鱼的地方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关了灯,爬上床,靠着墙坐着,点上烟,闭着眼,咳嗽了两下。他想,这准是那该死的烟呛的,为自己找到这即恰当又合理的解释,他笑了下。
“叔叔!”这个称呼他还配吗?不!他不配,他已不再是小馒头心里的那个叔叔。他现在只是依附在朋友们身上,那只吞噬着朋友给我养分的寄生虫;一个出卖灵魂与肉体受其所有人唾弃没有自尊的“机器”;一个被幸福抛弃,受着上帝严厉惩罚,平凡无奇的罪人。他本不信命,他也曾满怀希望与梦想,然而现在是命运亏待了他吗?不!这是他应有的惩罚,相对于他犯下的过错,这样的惩罚,足已显示上帝的仁慈。
脑部神经又开始抽搐,这种疼痛是他每天所必需经受的,也是他所希望的,他要让自己知道什么是疼。但显然他还没有习惯,他双手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头部两侧,烟蒂烫着他的头发,他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丢了烟头。再次紧紧地闭着双眼,黑暗笼罩着他,他能感觉到周围浮动着,怪异的东西。那三只头的地狱看门狗正在向他奔来,他能听到撒那特斯正在吹奏着象征死亡的镇魂曲,哈迪斯正在向他宣判,在不久的将来,他这肮脏的灵魂将完全的臣服于哈迪斯的掌控之下。
“不!请给我点时间。”他在心里呐喊,“我并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我讨厌它,这只是一个阶段,两个月,一个月,或是更短。白天,白天,白天我也有份工作,一份用自己的汗水去换取食物的搬运工工作,而夜里对于我这样一个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我在赎罪,我在赎罪,请相信我,请相信我”就这样,每天晚上他在疼痛与挣扎中睡去。
白天,打卡上班,他抹纸,纸张会划破他那并未生茧的手指;他抗包装箱装车,包装箱会砸到他那笨拙的双脚;他赤膊,汗水溜进他的双眼,刺疼着,让他无法看清这个世界;他加班,挣着那一个小时四块一毛二的廉价加班费;他吃饭,与别人抢食着两块五的盒饭。这就是他白天的工作,让他自己感到欣慰的工作。
夜里,他放荡自己,自甘堕落,他在向地狱铺路。这段时间,深圳时常会下雨,他知道,即便再大的雨,也洗不清他的罪恶。
第二天早上,他取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写着:
“小馒头,叔叔过几天就又要离开这里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给你写信了,记得好好学习,做个好孩”
他把钱分两封信寄了出去,从邮电局走了出来,他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给小馒头回信了,以后的路要靠小馒头自己走下去了。
他原本不喜欢那个把自己比做太阳的尼采,他觉得她是个疯子,而现在又莫名的想起她的那句话:“走在命运为我规定的路上,虽然我并不愿意走在这条路上,但是我除了满腔悲愤的走在这条路上,别无选择。”
今天是五月一号,三天的假期,冰儿回去,他又可以去冰儿宿舍那边上网了,带上足够的面包与水,来打发他这悠长假期。人行道,黄灯闪动,挤满着一对对恋人前行的脚步,而他只不过是个多余的行路人,深陷其中,眼前一片茫然,找不到回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