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点头,轻叹一声,“是啊,是有钱人。”
小宝在一旁也小声问:“那他当初说给咱们的住宿费给了么?”
“给了。”她嘴上答,脑子里想到半个月前他初来的时候,满身的伤,陌生地躺在自家的炕上……仅仅半个月,当初的那个陌生男子却成了自己心中一个永远也磨灭不掉的记忆,这一刻,看着他脱了自己哥哥那身破衬衫烂短裤,衣着光鲜地站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群里,她心中的那份无奈演变成哀伤,无力地又一次认识到人与人之间命运的差异。
不曾放纵的青春第五部分(3)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位个子高高的男人了吧?
她胸口酸楚的感觉无法自控,渐渐地连鼻子和眼睛都有些难受,她习惯地咬嘴唇,咬得痛感代替了那难受的酸楚,自己低下头,伸手拉住两个侄儿,想回屋子去。
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不远处被人群包围着的许承宗突然道:“望舒,过来一下。”
她停下来,有点儿诧异地回头看他,见他正站在他母亲身边,对她笑着。
许母跟同来的所有人听了许承宗的话,出乎意料,都把目光放在先前没人注意的这乡下女子身上。
望舒被看得脸红了,她不太习惯引人注意,身上的衣着跟这些气质和派头都非比寻常的人比起来,寒酸得让人无法不自卑。她手拉着两个侄儿的手,微微犹豫的当口,听见身边侄女小燕急急地小声催促自己道:“姑,他叫你呢,你怎么不过去啊?”
望舒看着侄女,有点儿疑惑,自己还没急,侄女怎么急起来了?
再抬头的时候,许承宗竟已经伸手推着他母亲的轮椅,越众向她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他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乎有她猜不出的深意,后来他移开目光,低头对母亲道:“妈,这是叶望舒,是她跟她哥救了我一命。”
许母轻轻嗯了一声,久经世事的目光看着望舒,那双精明干练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不动声色间就把对面的人剖析了一番,这应该是多年生意场上养成的习惯,即使此时对面的人不是竞争对手,也不是敌人,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姑娘,可她还是习惯性地在心里把望舒掂量了一番。
许母的眼神把望舒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从小长这么大,她从未跟许母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此时被她的眼睛审度着,有点儿不知所措。
“多谢你了。”许母轻声道,她口气十分有礼,也很轻,招呼自己身后的一个男子道,“阿健,把准备好的谢礼给这女孩,别白麻烦人家一场。”
叫阿健的男人原本立在许家母子身后,这时候应声走过来,他身材适中,在许母身后一群人里,并不起眼,只眉眼之间仔细辨识,会发现跟许母十分相像。这个阿健走到望舒跟前,他从手中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递给望舒道:“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你收下吧。”
她伸手接过程健手里的纸袋,一边感叹这纸袋的重量,一边有点儿迟疑该不该接受……怔神的时候,扫见许承宗站在人后,正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他额头难以察觉地微微点了一下,无言地叮嘱她收下。
一边有点儿心动,一边有点儿难过,她把纸袋收下,脑子里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有点儿恍神,“收了钱,就真的跟他一撇两清了,这次他走了,我……我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昨夜的雨,浸染得浓绿的菜园,蓦地有些刺目。
刺得她眼睛发酸,当着对面的许多人,她忙低下眼睛,内心只想着一个念头:快走吧,快点儿离开这里!我有以后几十年的时间来痛苦,这一刻的痛苦,能短就短些吧!
恍神中,听见许母终于道:“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了,这就告辞。”
望舒没有抬眼,只紧紧抓着自己手里的纸袋,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轮椅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呀呀的响声,声音单调得绝望,望舒再也不忍听,正想转身跑进屋子,只听身边的侄女小燕当着众人,对许承宗怯怯地、但却十分清晰地说道:“你真走了……那不要我姑姑了么?”想看
不曾放纵的青春第五部分(4)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许母回过头来,看着小燕,诧异道:“你说什么?”
没等望舒止住侄女,小燕已经清脆地抢答了,“他走了,那还要不要我姑了?”
望舒猛伸手拉住小燕,急得眼眉都拧了起来,低声责备道:“小孩子别胡说!”
许母看着望舒,眼光微动,嘴角抿出一条十分严厉的线条,后来转头对身后的儿子轻声道:“承宗,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许氏母子身周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对话,目光集中在许承宗身上,许母责备的口气虽轻,但听者都是许家下属,了解许家底细,很多人立时想起许承宗当初入狱的根由来。
再怎么有权有势,这个有钱的大少爷还是个杀人犯啊!听这个乡下小姑娘话里的意思,莫非这蹲牢十年的大少爷在这里养伤的时候,顺便……
望舒正拉侄女的手蓦地停住,看着许承宗,想听、但又有点儿怕听见他的回答。只见他向自己这里看了一眼,棱角分明的脸渐渐变得冷酷,后来听他淡淡地、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妈,小孩子说话,你也听进去了?我是你儿子,对我有点儿信心好么?”
望舒手里装钱的纸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对面许承宗的身影不清晰起来,模糊中觉得他这样陌生,好似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的一个人。
恍惚中似乎是王东的声音责备道:“承宗,你……”
许承宗冰凌一样锋利的声音打断王东的话,“别人想多了,大东,连你也想多了么?”
小燕听不懂大人话里有话的暗示,她只看着姑姑越来越白、后来毫无血色的脸,不甘心地对许承宗气道:“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