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法见文青轻佻傲慢,心中生气,又见他向自己身后望去,突然心中一凛,忙静下心来,凝神戒备。心想:“难不成这家伙是暗引我生气,又故意向我身后看去,引我回观,突然下手偷袭吗?”
杨天啸微一怔,随着文青的眼光向红光罩子里左侧看去。罩子半径一米,九人围成一个圆形圈子,左侧有四个官员,分别是刘言,胖子,懦弱老官员,还有一个年纪五十多的稍瘦官员。此时,罩子内各人均闭眼肃然,全力防御着,哪有文青口中所说的什么故人。
见无人应答,‘绿衣秀才’文青微哼了声,又冷声说:“十里坡一役,死伤数十人,事情不过月余,阁下可记得否?”
张如法一听,微微一惊,不由想起半月前上传皇城的一份天朝县报来。那县报称,秋十月十一日夜,县农人报告郊外十里坡发生混战,原因不明,死伤约数十人,尸骸伤员血流满地,县官员接报一个时辰后到场查验,却无任何战斗痕迹,更无尸骸流血,疑是农人梦游眼花或异妖作怪。
如果是平时,他是不会注意这种未明朗的消息的,各地方县报里也根本不会提到。可一月前,刚好是血魔出现的时间,朝廷责令天朝各地加紧监察,严令各地如有异象事无大小均要上报。所以才会有这份县报,他自己也才会注意到这份县报。
等了一会,众人虽个个听见感觉奇怪,却听不到张如法有何指示,遂丝毫不敢放松,仍是闭目全神防御,当是没有听见。
“阁下好手段,好计谋,声东击西,多布迷阵,半年前潜逃入天之城,而后一直隐匿不出,当真以为能瞒过天下所有人乎?”文青眼神紧紧盯着左侧那人,再次逼问道。
又过一会,仍是没人吭声,场面静寂古怪。
杨天啸奇怪的看看左侧四人,又看看那绿袍绿帽的文青,再看看仍在继续贴在红光罩子外的数百只巨金蚊。这时,红光罩子的颜色似乎更浅了些,浅红已变成了淡红了。正待大声喝叱对方无理取闹,忽见张如法不吭一声却端立如山的背影,想了想,终忍了下来。
张如法突然出声淡淡说:“‘绿衣秀才’怕是在称赞自己吧,一边用莫须有的问话来尽量拖延时间,一边使唤自己这些铜头烂铁怪蚊来吞噬本官防护罩的灵力,真的好手段,好计谋,!”他心想对方既然善驯蚊,想必多半爱蚊,故意把巨金蚊说成铜头烂铁怪蚊,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看能不能挑动对方情绪。
就在刚才,他终于发现了这些巨金蚊的古怪之处,数百只的巨金蚊身体姿势各异,可就只有一处相同,就是全都用尖喙牢牢的触着红光罩子,而红光罩子的能量,随着时间越长,无论怎么传输灵力,罩子的防御却是愈加虚薄。综合以上因素,结论只能是一个,这些巨金蚊,能吸取或吞噬灵力。
杨天啸听见心中大惊,想了想又放下心来,暗想就算你这些巨金蚊能吸取灵力又如何,刚才那只更大的巨金蚊还不是照样给我举手轻易灭掉了。想至此,心中不由一阵得意,随即暗念“灵由心生,心由意动”,欲早早凝聚灵力,待会说僵了就拼命。这么一念想,瞬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随即胸中恶心连连,一股热流一下涌到喉头,不禁张口一喷,“璞”的一声喷出一口黑黑浓稠的血块来。随即身子象空空什么也没有似的,一阵阵发软,双腿酸疲无力,身不由主的歪斜一下跌坐下来。
“咕噜”“吱吱”两只小兽惊呼一下,从他无力垂下的掌中跃起,各各前爪向上一抓,挂在他衣衫上。
张如法听见身后异声,心中一惊,双手继续维持灵力释放,双脚移动斜斜后退半步,随即身体微侧了侧,眼角余光同时监视文青及瞥过声音响处,见杨天啸倒地,知他是刚才破界时受了内伤,忙疾声喊道:“杨录事,不可动念,静坐安心。”
杨天啸听见心中一凛,却忍不住又喷两口浓稠黑血。好在吐血之后,他觉得体内的气息也顺了些,昏眩也减轻了,忙忍着眼前发黑做了几下深呼吸。片刻,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体内,昏眩再减神智也更清醒了些,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虽心中奇怪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存念化形了。举衣袖擦去嘴角血污,伸手搂下两只小兽,轻抚安慰了几下,又望张如法及文青来。
文青见张如法后退侧身,眼中精芒迅快闪了闪,杀气突现,随即转眼看见张如法仍保持着严整的防御姿势,身形虽移眼光却一直紧瞪着他,不由一凛,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一贯的嘻笑模样,说:“张大人法眼如矩,阅历经验老到,小弟哪敢献丑。小弟唯恐凶人逃离而已,此举纯属无奈也,不得不如此,请张大人大人大量,海涵,海涵!”说完又嘻笑了笑,手中仍无任何动作,显然摆明了不惧张如法,又绝不肯撤了巨金蚊的噬灵包围。
张如法缓缓回转身体,正面对着文青,冷冷说:“两条路子,一,令破铜烂铁蚊后退十米,有事慢说。二,立即动手拼命,不死不休。”说着,左掌向前一推,加倍释放灵力维持原状,右掌迅速回转,往怀里一摸,掏出只长约一尺的令牌来。令牌全身晶莹剔透,红光流转,前尖后方,最后尾部是圆圆的一截手柄。随即右手后仰前指,牌尖稳稳对准了文青,同时大声喝道:“全体后退半步,收缩防御。”
众人听见,齐齐睁眼站起,见面前已没了密麻麻的恶心的大绿蚊,均各欣喜,继续发动着防御仙术,按张如法的号令缓缓后踏半步,也不闭上眼睛了。
“红玉令牌!”文青一见惊呼出声,脸色微变,疾速向后连退几步,眼神惊悸的看着那块晶莹红令牌。
红玉令牌,天朝有数的著名攻击利器。能增强仙术的攻击强度一倍以上,具体看施仙术者修为。三百年前,曾有人成功施展出超过本身五倍的仙术攻击,一举击败围攻的三大高手,令红玉令牌的威力名声在几年内传到天朝人尽皆知。一百年前,令牌物主遭人暗算身死,令牌从此失踪无迹。
文青当然知道这些,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想不到今天竟然出现在张如法手中。
双方静静对峙一会,张如法心中焦虑,缓缓踏前一步,冷声说道:“文先生明智,当知选择。”说完手中晶莹红牌慢慢伸前,牌面上流动的红光一下凝住,旋即一阵闪烁,快速流向令牌最尖端,转瞬那牌尖一点红光闪亮,渐渐那点光芒竟是明亮得耀眼。
文青望着尖尖闪亮的牌尖,又是疾退几步,脸色数变忽晴忽暗,随即又换上嘻笑的神情,说:“原来张大人才是真的好手段,深藏不露隐忍至此,佩服佩服!”
文青惊愕之下,用词也忘记用“之乎者也”来掉白了。这也是天朝人讨厌他的原因之一,明明学问有限,却偏偏喜欢自个挂个秀才的头衔,还喜欢句句加上点文不文,白不白的字眼来结尾,显得比旁人高了一等。
只见他话音说消,左手已抱起怀中小筝,掌心握着筝底,筝尖抵着胸膛,右手迅速“嗡――嗡――”几声拔动。红光罩子外数百巨金蚊闻声,齐齐抬起金色尖喙,振翅飞离罩子,随即没入绿雾中。而后绿雾一阵涌动,缓缓离开红光罩子,向外围移去。一会儿,绿雾移至约十米远。文青手中小筝又是“嗡――”的一声响,绿雾停止移动滚滚凝在半空。
张如法瞥见绿雾后退,又喝一声:“从我数起,单数继续防御,一般防御,双数原地休息。”众人听了,又见身周危险暂去,大大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稍松驰了些。左右望望计算一下,或喜或怨。喜的当然是自己是双数可以先休息的人了。他们这近大个时辰的全灵力输出防御,全身几乎都脱力了。
“怎么又是我……”胖子小声嘀咕,不满的望了望张如法。他刚好是双数。转眼看见坐在地上的杨天啸,上下瞥了瞥他身上的绿蚊浆污迹,稍感奇怪转眼又放一边去了,刚愤愤想报告说这里有个人在圈外,话到了嘴边,想想又忍住了,继续防御去了。
其实不止一人看到杨天啸,红光罩子里大多数的人也都看到了,只是都碍着张如法的严厉,不敢吭声而已。
文青眼睛转了转,念头急转,心想:“想不到这张如法竟身怀如此宝物,本想一起收拾了免得留下痕迹呢,现如今这形势,只好如此了,毕竟两个敌人不如一个敌人好对付……”想至此,眼神依然绕过张如法,依然望着那人又说:“嘿嘿,阁下以为扮个年纪特老的官员,就无人会发现乎?可惜呀可惜,瞒得过天下人的眼睛,可怎能瞒过我的蚊儿们呢?随即又望了望张如法向他身后一指,说:“请问张大人,此人是谁,官居何职?”
见文青明确指着某人,休息的杨天啸等人不由更是惊异,齐齐向他手指的那人看去。那人向身后望了望,见后面已没了人,不由身子哆嗦起来,连连摆手颤声:“不……,不……,不是我,我……”忽转眼看见张如法,眼中一下发亮,象看到救星一般,颤声道:“张大人,下官不是,下官不是的……,张大人救命!张大人救命!”边说边连连向张如法作揖恳求。
众人望望绿衣秀才文青,又望望那人,霎时觉得又是好笑又是荒谬。心想人人都还有些可能,唯独此人最是不可能。此人已在天朝多年,秋巡也有好几次,平时行为性情几乎皇城宫廷无人不知,而且照性格来说更是不可能。因为此人就是那懦弱的老官员方安。
张如法微微侧身瞥见文青所指,双眉微一皱,忽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