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音想让两个小精灵今后跟着臣武,但两人坚持要回到原来住的地方,跟同住的人道别。
于是,傍晚的时候,风音等一干人已站在二天的一个偏僻的贫民窟里,这里的环境大大超乎了风音的想象力,她实在没想到在九天,在号称光明与正义的神的领地,竟然会有这样的贫民窟存在。
本来,来到二天就觉得氛围远不如五天那么好,街上远不如五天的街道干净,到处有武士巡逻,却照样能看见打架斗殴的场景,贵族和稍有档次的魔法师基本没见到,也很少见到马车,只有贯穿城市东西的凯旋第二大道特别宽敞、干净,因为它是连接两大通道口的唯一正式通道,这两个通道口一个位于二天之东,通向三天,另一个位于二天之西,通向一天。
小白介绍说,二天――卫天之城是平民住的地方,一天――飞天之城是关押囚犯和进行劳动改造的地方,所以一天有大片大片的农田,一半由囚犯负责耕种,另一半由住在二天的农民负责,囚犯种的作物给平民吃,普通农民种的作物才提供给中产阶级和贵族吃,中产阶级聚集在四天――圣天之城,这个阶级可以说是广大平民们努力的方向,贵族基本聚集在六、七、八层天。而三天是乐天之城,一个三教九流都有的娱乐之地,既有高档的娱乐场馆,也有低级的红灯区。
风音听了这番介绍,忍不住感叹,九天的等级制度实在是严苛。
五人走了好长一段路,魁梧的臣武一路上都抱着小灰,不断输入魔力给他疗伤,扯下头巾包住了渗血的伤口,那孩子耐不住疲劳已经睡着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条狭窄而偏僻的街道尽头,接着越过一座小小的山丘,进入视野的是一大片废弃的乱坟岗,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杂草,到处是硌脚的石块,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处突起的斜斜的水泥十字架,十字架的周围却奇迹般的没有杂草,在这片野生植物生命力极其活跃的地方十分醒目,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从山丘脚下到十字架有一条不是路的路,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条路确确实实不能称之为路,既没有路牌、路标,也没有明显的路的特征,甚至连乡间被牛车随意拉出的车辙也比这个更像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条“路”,然而它也的的确确是条路,因为跟周边茂密的长得高高的杂草相比,这上面的杂草要短一些、弯一些,看上去似乎是有人经常走过造成的,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风音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人声,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若是晚上风音是决计不敢来这种地方的,光是远远看着就够渗人的了。然而小白指了指那个十字架,说:“那就是我们住的地方。”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欢迎来到被神遗忘的地方。”
风音愣了一下,走近了去看,才发现十字架下有一处相当大的地窖,从地面到地窖有一个石块堆积成的窄窄的阶梯,看到这个石阶时,风音立刻想起一个叫金字塔的东西――据说是上古的人族用石头堆积而成的建筑。
风音小心地踏着阶梯进去,里面其实相当宽敞,但是挤了这么多人可就显得很拥挤了。
地窖里非常吵闹,众精灵们各忙各的事,只听到一阵阵幼儿啼哭,做母亲的柔声哄劝着,有人在炒菜准备晚饭,锅碗瓢盆碰撞着丁丁当当乱响,浓重的油烟味一直飘出了地窖,有个矮小的(精灵普遍身型娇小)缺了一个翅膀的中年精灵在角落看一份残缺不全的报纸。。。
风音看着这异常忙碌的景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小白活泼泼地从石阶上跳下来,嚷道:“我们回来了!”众精灵这才停下手头的工作,抬起头,看向风音等人,风音、明月的穿着一看就是上层人,上层人怎会到这破烂地方来呢?贫民窟的精灵们都十分不解,只是带着点防备地盯着风音和明月。
小白看到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是误会了,立刻说道:“他们是我的恩人,救了我哥哥。”
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闷声不响地抱着小灰的臣武,有个年迈的精灵猛然间认出了臣武,失声叫到:“这不是女皇陛下身边的第一侍卫臣武大人吗?”
贫民窟立刻沸腾起来。
“天!竟然是臣武大人!”
“难道是女皇陛下派来的!”
“我不是在做梦吧,竟然见到了精灵族第一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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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听到这话也傻了,她只知道这几人身份尊贵,于自己有恩,却未料到三人中看上去身份最低的沉默不语的那人竟是精灵族第一勇士、是精灵女皇最宠信的贴身侍卫――臣武大人,从小就听了他不少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然让自己遇上了,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那么另两个女孩会是谁呢?似乎地位比臣武大人还要高呢。小白傻傻地揣测着,心情又激动又兴奋。
臣武无奈地看着众人热烈地议论他,站出来开口道:“众位安静一下,容臣武说几句。”众人立即安静下来。臣武清清嗓子,把自己和风音、明月遇到小灰小白的过程细细讲了一遍,众人听了更是无比佩服,当讲到明月与风音的身份时,自然又引起一番骚动,众人立即要跪下行礼,风音马上阻止了,有些埋怨地看了眼臣武,心道:你也真是,何必把我的身份说出来,这下可好,搞得兴师动众的。。。臣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却是另一番心思:我的公主殿下哎,我若不把你供出来,他们还要继续议论我,所以只好拿你当挡箭牌了。。。
贫民窟的众人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清出干净的地方,有人搬来凳子,有人马上端出平时舍不得吃的比较好的茶水。。。看到众人这样热情的招待,风音有些眼眶发热,心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这些贫民窟的奴隶们生活得如此艰难,却丝毫没有改变善良的本性,他们对精灵女皇是那样地信任、崇敬,他们面对残酷的生活是那样勇敢,他们对同伴是那样友好关爱,小灰是这样,小白是这样,这里众多的贫民们也是这样。是的,这个地方早已被神遗忘,圣光照耀不到这里,她却在这里见到了光明,见到了人性中的闪光,那样美好,那样坚韧,苦难磨灭不了,反而更映衬出它的美好,就像明珠埋于荒草,光华依旧,就像梅花碾于车辙,芳香如故。
在风音离开这个贫民窟的时候,突然觉得很荣幸,自己身上流着这个民族的血液――善良、美好、虔诚、勇敢。。。
很多年以后,风音依然不能忘记这个近乎于奇异的贫民窟――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贫民窟,光明神殿的富丽堂皇和这里的破败凄凉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在她的心灵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如果说,之前想要拯救精灵一族仅仅是出于作为王室成员的责任感,那么,这一刻,这种强烈而深刻的使命感则发自于她的内心最深处――义无反顾而且无怨无悔。以至于很久以后,有个人黯然神伤地问她:“为什么在你心里,那些所谓的使命总是占据着那样重要的位置?可是我呢?我在你心里的哪个地方?为什么你留给我的总是背影?”她无言以对,年少时的记忆那样深刻而鲜明,她已经为此心甘情愿地背起了十字架,并且在以后的人生中背负的越来越多。所以,他要求的东西于她而言实在太奢侈,她给不起,只能放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命运,怎是一个无奈了得?我们的一生中总有一些要承担的东西,为此,我们不得不放弃一些别的东西,也许,我们会痛苦、会难过,可是只有这样,当我们回忆往事时,才能问心无愧,当我们面对指责时,才能坦然相对,当我们遇到阻挠时,才能坚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