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屠金与孔杕借密道掏出九曲回龙阵,屠金却因衣着不便欲寻回自己的衣物,不想与前来打探究竟的千层居士习良不期而遇。随后另一帮由太行老怪宁青天带领前来捉拿孔杕母女俩的人马也是赶了过来,宁青天与习良谈判不成,两拨人马打在一处,屠金和孔杕更是在合力之下逼退宁青天的爱徒单雄英,宁青天本人也因不敌习良而饮恨而去。
宁青天等人离去之后,屠金和孔杕这才松了一口气,习良也是慢慢的收回内力。待到宽松的长袍不再无风而鼓之后,习良这才收剑回鞘,凝神息气。
屠金与孔杕这时才上前道谢习良的救命之恩。
“多谢习前辈救命之恩,孔杕没齿难忘!”
“不妨。孔姑娘,令堂可好?”
“我……”
“回前辈,家师已不幸辞世。”
“哦?这……”
听得孔芸罗不幸身亡的消息,习良断是没想到会这样,一下也没了言语。他与孔芸罗的交情虽是不深,但与那个人的交情却是非同一般,幸得今日机缘之下救了其女一命,也算多少有些心安。
“你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听得习良问起二人今后的行踪,孔杕拾掇好心情,行礼作答道:“晚辈与师兄打算回玲珑山庄,苦心修行,以期能报得娘亲大仇!”
习良一听孔杕此言,不禁将目光转向屠金,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眼前这小子均不会是孔杕的师兄。虽然此子根骨奇特,当是一块练武的好料子,可毕竟他年纪也是不小,再好的玉等到成型之后再雕琢均不会有什么前途。而且,此子眉间犯黑、双目浑浊、气色不佳,尽管身材魁梧,但丝毫掩饰不住他那病怏怏的本质。一想到这里,习良不禁又是念起故人来,他们二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习良一声长叹之后向孔杕道:“你们若是不嫌弃,老夫愿意收你……二人为徒,报仇雪恨之事老夫不敢担保,但在我门下,即便是在世阎王也不敢动你二人分毫。”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感激不尽!不过,我们玲珑山庄的事情还是交由我们玲珑山庄来解决!”
孔杕义正言辞的话让习良心中一颤,此女甚有其父的秉性,只望皇天不负有心人,能让这两个年轻人能有一番作为。习良这样想定,对屠金说道:“你过来。”
屠金望了望习良,又是看了孔杕一眼,走到习良跟前问道:“前辈,请示下。”
习良也不多话,抓起屠金的手来便替其把脉,可是习良在把脉之后顿时便心灰意冷。此子体内可谓是血不通气不顺,当是丹田血海被禁之故,而且此子的血脉紊乱不堪,当时身染剧毒之状,此子能不能安然活下去皆是疑团,更不说练功习武了。习良再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孔杕,双目失明、身形憔悴,真不知老天是怎么想的,为何让那个人的身后没有半个传人。
屠金见得习良的脸色阴沉难看,也是知道自己的遭遇,不过生死于他又有何惧?只要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孔杕安然送达玲珑山庄,此后的事情便听天由命吧。想到这里,屠金竟安慰起习良来,道:“前辈无须多虑,晚辈对自己的情形已是了然。正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然已然遭遇了,又何苦平添那么多的忧心?”
习良听得屠金这话,心中暗想这小子心性倒也豁达,而且颇重情谊,明知自己不敌还舍身迎敌,真乃堂堂男儿!习良心中这般想着,喟然一叹道:“孟严老弟,为兄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说完,只见习良一下子将屠金按坐在地,随即自己也盘膝坐在屠金身后,准备运功替屠金打通经脉,并试图逼出些许屠金体内的毒素。屠金没想到习良会有此动作,刚想开口发问,但听习良喝了一声,只能依照习良的吩咐闭目盘膝,放松身体。屠金虽不知习良要对自己做什么,但猜想不是坏事,然而接下来屠金所感受到的痛苦让他铭记了一生。
初时,屠金只感到从两肩胛之处传来一阵暖意,顺着筋脉走遍全身,并无大碍。然而随着那股暖流走遍全身之后,在湖州长亭县薛楤家里的那种奇痒难当的感觉渐渐明显,而且越来越烈。屠金想要挣扎着起身止痒,可是他却感到四肢乏力,根本动弹不了半分,此时对屠金来说,无异于一种惨绝人寰的酷刑。
屠金好几次想张口大呼,借以减轻自己身上的痛痒,可是那道暖流在周游全身最后到底丹田血海之处时,顿时便传来一阵剧痛,全身的奇痒转瞬间便被掩盖了下去。紧接着,那道暖流迅速聚集在屠金的丹田之处,而屠金腹中的那阵剧痛却慢慢的减轻,身上的奇痒更是被自丹田中冲出来的一道寒冰之气冷却掉。
真是悲一时喜一时,屠金正在暗自为发自丹田的寒气冷却全身奇痒而高兴之时,那道寒流更是逆流而上,逆着先前那道暖流经过的地方走遍全身上下,冻得屠金脑子都要炸掉一般。这种奇寒,屠金在万丈瀑的冰天雪地都不曾体会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屠金的须发之上便结起冰棱,冻得屠金全身发抖。
然而,此时最震惊的不是站在一旁的孔杕,而是正为屠金输送内力想要打通他奇筋八脉的习良。最初的时候,习良为屠金输送内力,周游全身上下无一余处,最后归到丹田气海之处。可是,当所有的内息走遍了屠金全身之后,习良却是发现自己的内力竟是不能进入屠金的丹田气海之中。学武之人皆是明白,丹田气海乃整个人的精气初始之地,也是百川归流之处,当是异常顺畅才对。即便习良早就看出屠金没有内力,但他却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而且屠金也是他唯一见到的丹田气海闭塞之人,竟还是活人!
习良心中虽是不解,但凭借他数十年来的江湖经验和浑厚的内力修为,于是他便加大了力道,这才引得屠金感到一阵腹痛。可是,习良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在习良猛催内力之后,屠金闭塞的丹田气海被打开了,可是习良却是感到自己的内力石沉大海,而且自屠金的气海之中更是涌出一股无可限量的冰寒之气,瞬间便将习良的内力给吞噬掉,而且还有反扑的迹象。
而且他也明显感到屠金的身体先是由顺理成章的灼热变成了不可思议的冰冷,并在他的一双手背之上,竟也开始慢慢的结冰。习良心中顿时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什么手法,竟能将这么强大的阴寒之气密封于一个大活人的丹田之内?这小子又是什么来历,为何会有这般强大的阴寒之气藏于体内?难道是那个人做得?可是……正在习良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感到那股阴寒之气转瞬间又退了回去,习良也思虑不了那么多,赶紧继续催发内力护住屠金的心脉,经过如此一轮洗劫,这小子的心脉受损当是很严重。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习良感到屠金的身体慢慢变暖,呼吸也逐渐均匀起来。运起内窥之法,心眼顺着自己的内力走遍屠金的奇筋八脉,但见屠金的心脉具好,只是自己的内力又在屠金的丹田之处被隔离在外。这次,习良没敢贸然进犯,一个不留神,这小子便没命了。想到这里,习良慢慢聚集在屠金体内残留的内力痕迹,突然猛力一掌,屠金吐出一口黑血,竟是真的逼出不少毒质。
习良收功调养了一会儿,待到他睁开眼时,屠金却已在关切的盯着自己。这小子怎么回复得这么快?!习良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的屠金比最初见到的时候要精神了许多,而且眉间的黑气也是稍稍消淡了些。
“多谢前辈!”屠金见得习良睁开眼,当即俯身跪地叩谢大恩。
习良则是望着屠金苦笑了一下。这世间奇人怪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即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经过打通筋脉之法后,最少也得休息三个时辰才能恢复常态,没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竟然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习良笑过之后,起身对孔杕又是说了几句闲话,并叮嘱二人一路上要小心行事,感动得屠、孔二人连连称谢不绝。
“我走了!有缘到我千层居来。”习良说完,“嗖”的一声便闪到了七、八丈开外,再一个跳跃便进了树林之中,再也不见。
屠金在道谢告别之余,想起习良最后说的那句话,甚觉耳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孔杕见得习良离去,思讨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知宁青天那伙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催着屠金赶紧离开。屠金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再望一眼习良消失的方向,引着孔杕走进夜色当中。
一路之上,屠金与孔杕走走停停,处处小心提防,孔杕也是装扮成一年老的瞎子与屠金一道假称叔侄二人,幸得没有发现跟踪之人,这一路走到静江玲珑山庄之时已是乾道九年八月初三。
这日,孔杕与屠金来得一崇山峻岭之前,屠金遥望着连绵不绝的山峰,不禁感叹景色优美,而孔杕则是沉默不语。屠金扭过头去看时,只见孔杕满脸的悲切,心中的喜悦一下子也烟消云散。屠金虽不知孔杕母女当初为何离开玲珑山庄,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故事,但孔杕如今家破人亡,回到此处难免会触景生情。
“师妹,你说我这几日来连续做那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屠金见得孔杕难受,生怕她悲从中来,赶忙找了个话题引开。
“我怎么知道?当是你成天胡思乱想之故吧。”孔杕心思细腻,她何尝不明白屠金心中的想法。可是屠金越是这样关心自己,孔杕心中越是不安,但事已至此,惟有将错就错、一错到底了。即便有什么过错,待到大仇得报之日,自己一力承担便是。
“其实也不是我胡思乱想,只是我觉得很奇怪。那些图画我只见过一眼,而且当时我也神智不清,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再说,我白日里没事想那些东西作甚,怪可怕的。”屠金所说的怪梦之事,其实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屠金在梦中总是见得那日所见的那几页图画统统都活了过来,有牛首人身之辈,也有人首马身之流,最可怕的还当数那条凶猛的恶龙,虽是不知其身后隐藏着什么,但每次都是这条可怕的巨龙将屠金惊吓醒来。
“那就是你心中的魔障!”孔杕连日来整天都在听屠金讲他的恶梦,虽说她生性温柔,但一个人老是在你耳边唠唠叨叨没完,而且还是同一件事情,几乎还是一字不变的重复着,怎能不让人心中生气?
“魔障?”这是连日来听到孔杕说出来的第一个新鲜词,他自己想了想,没弄明白这魔障是什么意思,于是连忙追问“魔障”的来由、好坏之类。
孔杕也是听屠金说起别的事情,而且这“魔障”一节也是今后练功之时必须得克服的一道坎,故而便仔细的给屠金讲解了有关“魔障”的种种传言和厉害。俗话说:情由心生,此时孔杕的满脑子里都是如何教导屠金克服种种魔障,怎样才能练好本门的武功之类的事情,触景生情的悲凉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杕对此处了如指掌,边与屠金说话边引着屠金走进大山深处,屠金也是仔细的听着孔杕说着好些练功的要点,竟连自己脚下的路是怎么弯怎么拐的都不知道,直到当他看到在对面山崖上的树林之中现出一片红瓦来时,才猛然醒悟玲珑山庄终是到了。
此处山幽林静、草绿花黄、断崖绝壁、清泉暗溪,统统的一切都掩映在高大的树林之中。若非熟悉此处之人带路,要寻到这么一处清幽僻雅之所,无异于大海捞针。林间清凉的山风,带来阵阵幽香;道旁的落鸟小兽,时不时惊起回声荡荡,屠金感觉一下子便回到了小时候的万丈瀑一般。
“你看,到了!”屠金口无遮拦的笑道。
“是啊,回来了。”孔杕的脸上并无半点惊喜,也没有责怪屠金的冒失,玲珑山庄对她来说,也许算是真正的归宿。当初娘亲带着她离开玲珑山庄之时,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回来,而且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即便是身旁多了一个“师兄”,可物是人非的感觉终是逃不出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