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毛飞速地变短直至消失，前腿开始粗了起来，指头也变长了。

我保持着蹲坐在窗台上的姿势，看着举起的小爪变回了胖乎乎的小手。

怎，怎么会这样？术法失灵了？

莫非这变身术法也像灰姑娘的马车一样？人家深夜12点过后，我这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啪！”什么碎了。

我确定一定是她们发现我了，那碎了的，听声音像是瓷的，我猜该是端给翠姐喝水的杯子吧。

事已至此，就算逃，我也逃不快，还是先想个办法蒙混吧。

“你，你是？”后面传来翡儿的声音，果然，被发现了。

“我~”头脑里飞速地运转着，却苦于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五皇子？！”翠姐的声音。她怎么会把我看成五皇子的呢？五皇子比我大一岁多，也比我高嘛。是因为皇家子女服饰都差不多，而我现在又是蹲着，一时看不清楚身形吗？

“五皇子，你是不是来带奶娘走的？”听到这句，我才明白，她把我当成五皇子显魂了。也是，皇宫里只有我们几个小孩子，而这个时候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况且这样小的孩子，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窗台上也不可能，难怪她们也不起疑，认定了是五皇子。

那我就冒充一回，反正我们年纪差不多，五皇子的嗓音也很稚嫩，应该可以混过去吧。不对啊，我现在是小寸头，五皇子好象不是这个发型的呀？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这只能归结于她们思念过度，感性战胜理性，连这么明显的区别都可以无视。生活中倒是也不乏此类，比如心爱的人编的谎话就算如何漏洞百出，但只要是他说的，都愿意相信，并且坚信不疑的例子也不少见了。

“奶娘~”试试，看看会不会被发现。

“五皇子，真的是你！”我听到后面传来蟋索的起床声，一惊，如若近前我可就露馅了，赶紧脱口而出：“不要过来！”

情急之下的脱口，语气生硬，态度一定不好，说完我就后悔了，不知道是否伤了这可怜的人儿的心。

身后的声音果然停了。在宫里，只要是皇子的命令，伺候的人都必须绝对听从，这翠姐和翡儿也是一样，一步也不敢进前。

“五皇子~”翠姐抑制不住的哭声传来，软软的载满悲伤的话语，听得人心儿都碎了：“奶娘好想你，呜~”。

我眼圈立刻红了，听到这话，就算心硬如铁石的人，也会流泪的，我抬起手背擦掉滴下来的眼泪，想了个借口：“奶娘，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阎王不让，我就要去投胎了，不能再让人见我的面，但我又很想你，只好这样与你相见了。”这样说，会不会让她心里好受点？

“五皇子……”接下来又是抽泣声，她已经哭得连话都说不上了。

天更亮了，被发现的话，我就完了，虽然不忍心，可还是得赶紧解决。

“奶娘，”还是赶紧说吧：“阎王本要让我去投胎，可因为我对怎么死的不明不白，阎王要求我务必弄清楚，因为地府的规定，糊涂鬼不让轮回的。”情急下想的话，也不惯通顺不通顺了，大体是这个意思：“奶娘，我不记得那日的事了，你能不能重复一遍，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行，行！”翠姐赶紧应到：“奶娘什么都说给你听”。

“可连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呀，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翡儿的声音比翠姐的镇定。

“没关系，只要把当日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的经过说一遍就成了。”这些可都是线索。

“那日，与往常一样，天才刚蒙蒙亮，你便醒了，奶娘听见你在床上翻动的声响，想让你多睡会儿，也就没敢动。”翠姐开始回忆：“过了一会儿，听到你那边响动停了，奶娘以为你又睡熟了，便探起身想看看你是不是蹬掉了被子，谁知道一探头，你正趴在床上往我这里看呢，见我动了，你高兴地对着我笑，叫着：奶娘~起！奶娘~起！”翠姐好不容易有点缓和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五皇子啊，你可知道，每日清晨，看到你一醒来便对着我笑，可把奶娘的心都暖得化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远远的好象听到有人走动，我越发紧张，只得催促：“奶娘，请你拣紧要的说，我时间不多。我现在是阴魂，害怕太阳。”这么解释应该没错，好象传说中是这样的禁忌？

“啊！对不起对不起。”奶娘有些慌了。

“翠姐，”翡儿出声道：“赶紧着吧，这太阳都快出来了。”

“啊，好，好。”虽然难过，可眼下不得不如此，接着便听到奶娘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那日经过娓娓道来：“那日起来洗漱后，奶娘便喂你吃奶。（这里没有配方奶，母亲也不像现代妈妈一样需要高强度的工作，因此孩子们通常晚许多才断奶，像宫里这种有条件的，奶娘伙食也不错的，喂奶喂到皇子们四五岁也不希奇。）然后你央着要去御花园玩，说是有人进贡了几只孔雀，好看得很，怕你玩得太久，误了点心，翡儿便准备了小食盒与我们同去。还真是玩得久啊，一早上不肯睡，平日里早上你都会再睡一个时辰的，那天开心得怎么都不肯睡。见你玩得高兴，大家也由着你，直到用过午膳，你玩得实在累了，才在奶娘怀里睡了。”

顿了一会，我听到擤鼻涕的声音。

“不敢吵醒你，奶娘是抱着你回来的。回来后，一把你放在床上你便醒了哭，奶娘就抱着你一个下午，直到天色开始变暗了你才醒。”翠姐说着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好象这是常有的普通的事似的。是啊，这样的事估计常有，可是一个女子，是如何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一个下午，多少小时，那手肯定早都酸了，麻了，可她毫无怨言，只为了怀里的孩子能安心睡个好觉。不止是翠姐，我的奶娘和小昭也是如此，想来天底下所有疼爱子女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对于她们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宝，是她们的一切，只想去尽心呵护，细心照顾，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付出了多少，更别提回报。

“下午的点心自然没吃，一醒来你便嚷嚷着饿了，翡儿早就把晚膳准备好了。正吃着，槿娘娘那送了碗炖苹果来，说是调理肠胃的，可你吃着饭呢，也就没给你吃。用完晚膳，下午睡多了的你自然是不肯睡了，拉着奶娘给你讲故事。约莫掌灯时分，天夜暗了，故事也听得差不多了，就把那炖苹果当作点心吃了。再后来，洗漱一番你便上床睡觉了。”讲到这里，奶娘的声音有点颤抖：“怎知刚睡下一会，你忽然哭醒，对奶娘哭着说肚子疼，还吐了，大家都很着急，赶紧命传太医，可怎知道忽然又不吐了。见你好好的睡了过去，大家想着你可能好些了，也就不敢吵你，便退了下去，让你好好休息。谁知隔天，该起床时你并没起来，奶娘又想着不知是不是前日晚上折腾得累了，还是让你多休息会，可直到伺候洗漱的宫女进来了，你也没醒，怎知你已经……”后面泣不成声，翡儿也哭了。

我知道绝对不是因为炖苹果的缘故，这个在现代也是治疗宝宝拉肚子的秘方，许多妈妈都口口相传，炖过的苹果有收敛作用，又是天然的，比那抗生素什么好得太多了。宫里的太医也证实了，不关炖苹果的事，那就是有其他缘故了，可这样又听不出什么。午睡后醒来，好象什么事都没有，那之前所做的应该也不相干。孩子身子小，对毒性的抵抗力也弱，如果吃了带毒的东西，毒发一定很快，绝不过超过五、六个小时还一点反应没有。这样看来，关键还是在傍晚睡醒后。

傍晚睡醒后便吃晚饭，宫里身份尊贵之人并不是随便用餐的，御厨煮好，让人用食盒盛着端到各宫，摆上桌时还会由专门试毒的宫女拿比银针略粗一些的小银棒一盘盘试过，确认无毒后，才按着意思，用银筷子夹到面前的小碗小碟里。那么除非有人在当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否则菜也应该是安全的。

“奶娘，会不会是我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把手放自己嘴里了？”这就是我先前的怀疑了。

“应该不会啊，每次用膳前都会给你洗面净手，而你从小就很乖，那些个吮手指咬指甲的习惯，你一个也没有啊。”

啊？那我的推断也不成立了，五皇子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