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和吴修贤刚一见面,两人都有些尴尬,毕竟物事人非,原来仆人翻身成了主人,换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还是李刚放下主任架子,开口闭口就是吴家对他有救命之恩。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席话说得吴修贤夫妇感激涕泠。随后李刚又大包大揽要给吴修贤找工作,弄得吴修贤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感激之情。
没过多久,在李刚过问下,吴修贤就到了一家街道小厂看大门,要知道作为一个商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拿,能找到这么一个不用下力好工作,简直就是奇迹。从此后,两家开始频繁走动,那段时期,两家简直亲如一家。
可是好景不长,张晓慧渐渐察觉不对头,李刚总是在吴修贤值班时候才来。总是拖到很晚才走。终于有一天,李刚酒后来到吴家,借着酒劲,深藏好久的狐狸尾巴终于暴露出来,先是用言语调戏不成,然后霸王硬上弓,想强奸张晓慧。
张晓慧性格温顺,可骨子里非常刚强,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开始,张晓慧好言相求,见李刚死皮赖脸拽扯她衣服。张晓慧一气之下,拿起剪刀划伤了他。
李刚握着流血的手,冷笑连连,临走甩下句话,
“臭女人,给脸不要脸,咱们等着瞧。”
很快吴修贤就被单位找了个理由开除,随后街坊邻居就知道了他们身世,象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们,最后他们儿子吴咎也难逃厄运。
每天下午,李刚儿子李小刚带着一群孩子在街道口守侯吴咎,从踢一脚,打一巴掌开始,逐渐发展到,吴咎时常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吴咎从生下来就象生活在温室里花朵,别说打骂了,就是稍微重点话,吴修贤夫妇也不会说他一句。平日里周围身边佣人更是把吴咎当成宝,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他,猛得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怕得要死,直到今生回想起来,宛如噩梦一般。
每次从街道上走过,吴咎总是提心吊胆,生怕碰到李小刚那帮人。只要远远看见他们,他心就象停止了跳动。刚开始,吴咎还知道跑,可被抓到打得更狠,最后,他只有抱着头蹲在原地,等他们发泄完毕后,才一瘸一拐回家。
吴修贤夫妇知道是谁干的,可他们也没办法,吴修贤曾试着找过李刚,结果事后吴咎会被打得更惨。看着躺在床上的吴咎浑身上下青淤一片,吴修贤夫妇除了伤心流泪也没有其他更好办法。
每次听到父母抽泣声,吴咎更是难过要死,他痛恨自己无用,他希望自己赶快死掉,不要再去面对那没完没了的噩梦。
终于有一天,吴咎爆发了,受尽屈辱的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愤怒,他不再哭泣,也不再逃避。当李小刚再次带人出现在面前,他狂笑着迎了上去。拳脚和棍棒纷纷落在他身上和脸上,鲜血很快就遮住了眼睛,吴咎根本顾不上擦,他已将李小刚压在身下,一拳一拳,使劲打着对方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吴咎看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忽然,周围异常安静,除了自己呼吸声,他什么也听不到。环顾四周,所有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是莫名恐惧和害怕。
身下李小刚因为过度惊恐和疼痛早就晕死过去,吴咎艰难地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着迎着人群走了过去。所有人在惊恐大叫中四散奔逃,只留下浑身是血的吴咎,和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李小刚。
从那以后,没人敢再来打吴咎。所有孩子躲避着他,更没人敢直视吴咎眼睛。
李小刚没死,一直躺了半年多才养好伤。李刚愤怒之极,可是他拿吴咎也没什么办法,自己孩子带人去打人家,结果被人给打伤,说到哪里,丢人都是他。于是,他想尽办法刁难、折磨着吴修贤夫妇。
时来运转,吴修贤好朋友蒋汉英出现了。
在北平被日本占领之前,蒋汉英一直在北京教书,他和吴修贤是同窗好友,每逢有了空闲,他都要来吴家小酌几杯。直到北平被日本占领后,他举家迁到广州,后又改道去了香港。在学术界享有很高声誉的他,在解放后,北京几所著名大学先后邀请他来讲学,在朋友一再挽留下,他决定举家回迁,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北京。
回来后,蒋汉英进了文化部,还被评选为政协委员。一次偶然机会,他在街上看到了吴修贤,听完吴修贤遭遇,文人出身的他竟按耐不住性子,要打到李刚门上,还是吴修贤劝阻住了。
到底蒋汉英还是找人撤了李刚职务。李刚知道后,恨得牙根痒痒,怎耐他只是个小小街道干部,对方却是大名鼎鼎文化部领导,他惹不起。李刚只有把一肚子怨气压下来,等着机会报仇血恨。
蒋汉英非要拉着吴修贤夫妇和他住在一起,可吴修贤说什么也不干,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过吴咎还是被蒋汉英强行带走了,论环境,到底是他那里要好很多。
蒋汉英只有一个女儿,叫蒋丽,年纪和吴咎一般大。善良女孩每当听吴咎诉说一次挨打经历,都会眼泪婆娑,伤心不已。吴咎般来后,两人立刻成了好朋友,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尽管年龄相仿,可蒋丽却处处让着吴咎,生怕吴咎过得不开心。
空闲下来,吴咎总会缠着楼下哨兵,让他们教习自己武艺,说来凑巧,担任警卫连连长邱五以前是一位首长卫兵,这位首长师从少林,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做为他卫兵,武艺自然也不差。更何况,吴咎长得非常讨人喜欢,邱连长一见就认下他这个徒弟。
从此后,每天早上,战士出操时,后面总会跟着一个孩子。只要有空暇,邱连长总是手把手教习吴咎武艺,从南北长拳开始,梅花拳,行意拳,螳螂拳,鹰爪拳等等,只要邱连长会的都倾心相授。
在得知吴咎小时候经常被一群孩子毒打之后,邱连长更多是教授吴咎军队里时常演练地扑俘拳。尽管招式简单、可实用性非常强,最适合实战。拳法刚武有力,糅合了各家拳术精要,又剔除了花拳绣腿假把势,经过许多武术高手修改后,只要熟练掌握,往往一个回合就可以击打到对方致命部位,令其失去反抗。
在这一期间,吴咎和蒋丽关系也更加密切了。经常是蒋丽手拿毛巾和水壶,站在一边看着吴咎练武,每当吴咎停下休息时,她便跑过去,递上水壶,顺便帮着吴咎擦汗。
站在楼上偷偷观看地蒋汉英更是高兴万分,他打心眼里喜欢吴咎,希望吴咎有朝一日能成为他家的成龙快婿。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么发展下去,也许以后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悲惨凄凉的故事了。
十年动乱,在劫难逃。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在中国大陆上铺天盖地、如火如荼得展开着。
此时,吴咎和蒋丽早就考上大学,吴咎学得是历史系,蒋丽是文学系。当红卫兵出现在校园那一刻开始,吴咎满怀热忱加入进去,全然不顾蒋汉英反对。最后,瞒着父母,吴咎和蒋丽跟随着学校红卫兵小队,踏上了西去串联火车。
一路上艰难困苦并没吓倒吴咎,相反在他心里竟生出了毕业后要投身祖国西疆,以实际行动报效祖国的想法。这一宏伟理想立刻得到了蒋丽支持,她含情默默看着吴咎,“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也要跟着你。”
在那一刻,吴咎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老天爷都在眷顾着他,当两个人嘴唇紧紧贴在一起时,时间都仿佛停滞了。
美好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等二人回到北京,发现一切都变了。彩色世界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灰蒙蒙的。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李刚就摇身一变,成了街道革委会主任。重新得势的他再也无所顾忌。紧张忙碌了一个月后,一张大字报贴在吴家门口。上面写着吴修贤、张晓慧夫妇在日本占领北平期间,曾与日本人来往甚密,是不折不扣汉奸,卖国贼……。
大字报贴出来当天,吴修贤就被关起来,隔离审查。张晓慧则被游街批斗一阵子后,下放到街道打扫卫生。
正当李刚紧锣密鼓张罗着组织材料揭发蒋汉英时,早有人把大字报贴到他所住将军楼外墙上。因为有警卫在门口站岗,蒋汉英才幸免被群众冲击,但随后他每天工作就是去部里写检查,交代问题,有时一连几天都被关在部里接受着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