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叔宝来了,从母安歇了么?”,郑系起身说道,傅熙点了点头说道:“母亲白日受了些惊扰,早早便歇下了,我与叔宝无事,来找思肖说会子话”
三人围坐在篝火边,卫率先开口,直截了当地说道:“思肖可是疑我俩有不臣之心?”,郑系一惊,含糊地说道:“我可没这么想”
“姨夫贵为司徒、太傅,乃是朝中中流砥柱,傅家又是世代簪缨,叔宝祖父更是享誉一时,久食晋禄,我哪里会疑心这个”,郑系解释道
卫捻起一节枯枝扔进篝火中,说道:“思肖怎么不提我家灭族之祸?祖父、祖母、父亲、叔叔、堂兄、堂弟皆被杀,我怎么就不会反?”
郑系有些吃惊看着卫,卫不理郑系继续说道:“祖父久侍司马家,于他司马家何等大功?当年力劝司马炎不要传皇位给先帝那个白痴,反遭杨俊灭族,那年我只十六岁!”
卫直呼晋武帝其名,直言司马衷是个白痴,郑系有些反感,皱眉说道:“叔宝慎言!”,卫苦笑道:“有什么慎言不慎言的,流落十余年,我早就想开了”
郑系劝解道:“河东裴氏也不是几遭灭族之祸,裴兄还不是忠心为国,皆是乱臣擅权之故才会如此,先帝宽仁何罪只有”
卫撇嘴说道:“子法兄忠心是真,为国却是未必,思肖难道这点都看不透?”,郑系一时愕然。
傅熙在一旁说道:“思肖兄为人敦厚,乃是谦谦君子,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司马家窃国,天下名士无不痛恨,竹林七贤时乃讽之,所说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就是针对司马家‘
“子法兄师嵇康,在清谈上的言行,思肖兄也是亲眼所见,子法兄要是为了朝廷,怎会推崇竹林七贤?”
郑系一点就透,叹道:“那子法兄前后奔波,忠心是为何?”,卫肃声说道:“是为民!”,郑系喃喃道:“为民?朝廷还不是百姓”
傅熙附和道:“思肖兄,这民和朝廷可不是一样”,卫说道:“司马家以阴谋篡位,立国未久,根基不稳,加之司马炎并无大德,又传之惠帝时,诸方角力,司马家人为了百姓想过?”
傅熙想起历代王朝没有大功于百姓、挟天子篡位的,基本都没有好下场,传两三世就崩溃了,这也跟民众认同不无关系。
历朝历代都带有第一代皇帝的烙印,第一代皇帝的性格影响了王朝的风格,也波及历代皇帝治国理念。
刘邦出身无赖,所以西汉总带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格;曹操狡诈立国,终曹魏一朝总带有反复无常的影子;司马家以阴谋篡位,所以司马皇室带着一股子阴翳;李世民贵族出身,提起唐朝第一印象就是大气、雍容华贵;蒙古游牧劫掠,开化未久,蒙元一朝带着土匪性格,何曾会治国;而朱元璋农民出身,所以明朝历代都是小家气,总怕被别人抢了什么去;清朝更为不堪,历朝历代都有危机感,整天吓自己玩。
所以,晋朝始终得不到士族、百姓的忠心,这也跟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与天下人老耍心眼不无关系。
尤其司马炎,明明演技很差,可非得演戏,自己演砸了,王朝也砸了。傅熙起身慢慢踱步,缓缓地说道:“今天下大乱皆始于武帝,乱天下者武帝也,非是他人”
郑系皱了皱眉,辩解道:“武帝一统中华,结束三分天下,有大功于世,世民此言是不是太过了”
傅熙拍了拍郑系肩膀,笑道:“我说武帝乱天下,是因武帝心中从未装着百姓”,卫说道:“所以子法兄忠心是为了保民,非是为司马一家荣辱”
“武帝若是心中有百姓怎会将皇位传给先帝?天下之人谁不知道先帝是个傻子,武帝若是真心为民,怎会让各藩王拥重兵拱卫皇室?重蹈汉朝藩王覆辙,只此两条便是今日胡人乱华之因”
“要不是如今朝廷暗弱,胡人乱华,我何尝愿做乱臣贼子被后世唾骂”,傅熙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说道。
演得好,卫赞许地使了个眼色给傅熙,卫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各方不以扶民为要,皆是各自打着小算盘。我等焉能沦为各方爪牙,只顾拼斗坐视,不顾衣冠沦丧、汉人沦为果腹之物?”
郑系低头默然,内心挣扎不已,父亲竟然说的是真的,而傅熙、卫所讲,何尝不是自己知道的,从未考虑过朝廷跟百姓区别就是了。
傅熙拉着郑系的手,真诚地说道:“今日我与叔宝剖腹真言相告,原因无它,只盼思肖兄相助”
卫也说道:“朝廷倾覆在即,思肖为民还是为朝廷,要三思啊!”,傅熙、卫默默地等着郑系答案,虽然两人有大把握说服郑系,但郑系毕竟是士大夫出身,久习儒家,对三纲五常还是比较忌讳的。
郑系想了良久,心中暗道一声‘罢了’,抬头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做?”傅熙、卫大喜过望,幸亏郑固早就跟郑系说过,不然说服郑系还得费一番功夫。
傅熙心中明白,郑系谋略虽然不如卫,但胜在稳当、谋划细节。又是荥阳郑氏未来家主,能拉他上船,是一大助力。
卫将两人谋划和盘托出,听了傅熙、卫的打算,郑系想了想,说道:“世民、叔宝此谋是极好好的,但还有些不足”,卫笑道:“所以正需思肖查漏补缺”
“青兖之地明面上时三方角力,但暗地里还有许多势力,兰陵的乞活军,北方豫州南阳郡的难民首领王如、严嶷、侯脱,这三人之间又是互相勾心斗角,我们皆可利用”
郑系继续分析道:“如今恰逢各方都把注意转向洛阳,青兖之地兵力不多,正是好时机。世民若是相投大将军,凭你的名声,我和叔宝的相助,自可自领一军,只是这兵好来,粮草怎么办?”
傅熙、卫点了点头,豫州、青兖虽然比洛阳好些,但也是久遭天灾人祸,粮草倒是个大问题。
傅熙摆了摆手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粮草待我们到了清河再商议,我已下令明日昼夜兼程,争取早日赶到清河”
傅熙满意地看了看郑系、卫,拉起两人说道:“我能得叔宝、思肖相助,已然无憾,我三人携手能保得这江山一分是一分,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