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母亲还没有睡。
开门进到屋里,他错愕地发现杨淑云正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他不由又看了眼墙角的大笨钟,十一点十五分。
“回来了?”杨淑云看到他进门,抬手将静音的电视关掉,然后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走进,看架势摆明了是在专门等他回来。
“妈,你还没睡?”
“三更半夜不会来,我能睡得着?”杨淑云白了他一眼,然后指着一旁的沙发,气势凌人地说,“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苏忆换了鞋又去洗手间洗过路过料理台顺手摸了个苹果放在手里,这才慢慢悠悠挪到她跟前坐下。之前在路上一直纠结紧张该怎么跟她开口为父亲筹钱的事,可是现在事到临头了,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也不紧张了,反而多了几分轻松感。
他将苹果往袖子上蹭了蹭,咔嚓咬了一口。“什么事?”
杨淑云被他漫不经心的架势气得冒火,倾过身就把他咬了一口的苹果夺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你给我好好听着!”
苏忆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手,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她说话他就必须低眉顺目乖乖顺顺地听着,不能有一丝一毫地反抗或者漫不经心,否则就是对她的无视就是挑战她的耐性还有她的脾气。
他叹口气倚到沙发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空洞的花纹,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触不可及。整个房间里也无不散发着一种空旷寂寥,原来少一个人竟是这样荒凉,连心都变得空了。他想起了范蓁蓁,失去爸爸的这么多年,她是不是每天也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望着天花板发呆,想着和父亲曾在一起时的样子?
脑袋被狠狠指了一下,接着杨淑云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说,你是不是又去那个贱丫头那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去找她,不许叫她姐姐,你怎么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你怎么就那么贱,别人不愿搭理你,你还就喜欢倒贴了是吧?!啊!说话啊!”
又来了,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每次只要父亲领着自己去跟姐姐玩,回家就会被她背着父亲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惩罚他。轻则罚跪重则挨一顿竹板炒肉,他都习惯了,在母亲的世界里,姐姐和她的母亲就是这个家最大的敌人,是洪水猛兽是毒蛇蝎子之类。而像这样的话更是最经常的清粥小菜,他早就已经可以做到免疫。
杨淑云骂了半天得不到回应也不再继续,她今晚等在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只为了骂几句“小贱人”。
只见她平稳了气息,从一侧拿出两样东西,放在苏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打开。
苏忆不过扫了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其中一样是他曾经见过的机票,另一份……他直起身子探过去抄起来一看,竟是给他办好的护照和签证,上面洋溢的笑脸明明白白地告诉着他,这是真的,这不是做梦!
他将东西放回去,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转向杨淑云口气恳切:“妈,你忘了爸爸下午去自首的事吗?”
杨淑云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眼皮一翻:“那又怎么样?那个死鬼,死在里面才好!”
“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爸!”苏忆很是接受不了母亲这样冷漠的口气。
杨淑云也火了,欺身过来瞪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你不是没看见,他居然要掐死我!那个你叫他‘爸爸’的人他竟然想让我死!那个男人他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最好给我记清楚,我是你妈,你要维护的人是我,不是他!”
“那我们走了,他怎么办?你不准备管他吗?他是为了你去坐牢的啊!”他还记得当时在门外听到的明明是母亲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到头来却是父亲去顶了罪。
“放屁!你懂什么!”杨淑云轻蔑地靠回沙发,“哼,要真是区区四百万,用得着他火烧屁股地去顶罪?呵,你太小看他,也太小看我了!呵呵,他犯的事可是能判死罪的大罪呢!”
“妈!”苏忆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几乎陌生的女人,即使从小她动不动就打他骂他还说些难听的话侮辱范蓁蓁和她母亲,可是在他眼里她始终是个称职的母亲,而且她和父亲在一起近二十年,他从来都相信是因为爱情让她身不由己地插手进了别人的婚姻,这不是她的错。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快要不认识她了。
“我告诉你苏忆,你记好了,我要他死!”
正文秦帅出现
这一夜范蓁蓁混混沌沌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梦,梦里秦帅和乔劲的面孔不断交叉变幻,一会儿是秦帅略带阴霾的面孔握着她肩膀逼视着她说:“你明明还爱着我!”可没等她辩解,眼前的人却一下子变成了儒雅中透着冷漠的乔劲:“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就这样不断变化,反复折磨着范蓁蓁脆弱的神经,让她翻来覆去苦不堪言。最后的最后,定格在了自己扬手扇过乔劲刚毅侧脸的画面上。她再一次注视着乔劲舔过嘴角,然后冲她冷冷一笑:“我要把你禁锢在身边,作为你这么做的代价。”
“啊——”范蓁蓁尖叫着从床上一跃而起,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左脸,好像梦里他已经以牙还牙讨回来一样。范蓁蓁这才意识到当时自己那一耳光意味着什么,她竟然打了乔劲,在父亲自首杨淑云携款外逃自己走投无路的节骨眼,她竟然得罪了对她最有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