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现在距离六点起床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在部队中起床的哨声是拥有相当神奇功效的,只要它响起,基本上所有人都要起床,而正因为这样,所以在它还没响的时候,战士们一般是打死也不愿意提前起来的,士兵也是人柔软温暖的被窝对他们也是致命的诱惑。。。。。。。
张龙平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他已经醒来很长时间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昨晚基本上是失眠的,这对他来说可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状况,好吃好睡好长膘一直是他的生活状态的代名词。
黑壮汉子轻轻的从床上坐起身,本来只是想透透气,哪知道却意外的看见刘玉穿着常服笔挺的站在窗口前面,他的床铺完全空了,硕大的背囊和几个前运袋后留包取代了原来雪白的床单和那不是很厚但却无比平整的草绿色被子。刘玉就那么看着窗外的操场,天空中细密的雨丝在这种时刻却成了非常好的景物。
原来睡不着的不止一个。
张龙从床上起来连鞋都没穿,反正部队排房的地板每天都有人拖两遍以上,它之所以不能成为镜子完全是因为它本身的质地不是纯色的。
尽管张龙已经非常努力的不发出声音了,可刘玉还是在他到达背后的时候发现了他,声音很低很低:“我起来的时候就就发现你没睡着,不过没有扰你。”
“。。。。。哎呀一晚上睡不好。。。一想到着要走了,心里老难受了。。。哎呀妈啊。。。折腾死我了。。。。。。哎狗胜呢?”
“床上”
“妈玩意,这犊子今天是比咱俩都强啊。。。他不是装的吧?”
“标准的深度睡眠,连眼皮都没有跳动。”
“哎呀。真是没心没肺。昨晚上通知是说七点就来车接我们是吧?”
“七点整,车牌军fl99。”
刘玉的回答再一次证明了他做事的习惯,从来都是力求精准到位。
张龙双手揉了揉自己那硕大的脸庞,把目光调整到窗外,看着基本上每处都沾着自己汗水的操场,无数的回忆冲进张龙的脑袋,大量喜怒哀乐让东北黑大汉一时间心中如同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这里是他入伍的地方,是一起开始的起点,它有太多的记忆,也承载着太多的情感。这其实非常好理解,军旅就像人生,入伍是出生,新兵单位的经历自然就是童年,不管人们多么想否认,童年都是不会忘怀的记忆。
如丝般的惆怅使得张龙不自觉的的长叹一声,
刘玉听出了兄弟叹息中的不舍,他咬了咬牙开口道:“虽然我不想说,但是这次的离别完全是你自找的,我们本来应该在这里一直待下去,我们会在障碍场的高墙上喝啤酒,会有有资格升起团部大楼上的国旗,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会离开这个房间中的人,他们是我的兄弟。”
“。。。。。就算是咱们不走,这房间里的人你能保证都不走吗?至于其他的那些东西,我们都会得到的,只不过是在更高的地方。”张龙说这些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但盯着操场的眼睛中却闪出骇人的精光。
刘玉诧异的看着身形如同大理石雕塑的兄弟,史无前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应对。
谁说张龙是个思想简单的人,虽然看似粗鲁,也确实没什么学历,但他对生活的期望却很高很高,只是他从不轻易说出来。就像刘玉表面上非常有格调好像很不近人情,可他的心里却是比谁都火热,他想要的只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快乐,当然前提是你要有本事破开他防御和伪装,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做到的人并不多。
六点半。
大部分的人都在操场上出操,刘玉坐在已经是光板的床上,看着帮菜胜整理东西的张龙,黑大汉显然不善于做这些事,他抓着一包硕大的洗衣粉,看菜胜的眼神简直可以点燃空气:“洗衣粉你都带,犊玩意,你当你这这是去大兴安岭啊?到了飞龙你不能再买啊?你妈,你怎么不把团部门口的那两课桂花树挖出来带走呢?”
正在飞速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赛进后留包中的菜胜,并没有注意到张龙问话时的情绪状态,他忙碌的答道:“我是想带的,但我怕警卫连开枪崩我,所以我就带了它的花。。。。”
“嗖~~~~”只有张龙的力气才能把一包洗衣粉扔的像标枪;还在飞出窗户时发出响亮的破空声。
如此的响动惊住了菜胜,他抬起头刚好看到洗衣粉消失前最后的那一抹深蓝,先是极度的诧异外加愤怒,但在看到张龙那比120火箭筒还粗的黑色胳膊,并且联想到它的凶名和恶行之后。愤怒急速的消失了,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出现在菜胜的脸上,他看着洗衣粉消失的窗口,喃喃的说道:“不愧是雕牌啊。飞得这么快”
跟张龙和菜胜相处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当然是会得到无数的好处,张龙的豪横可以保证最恶的人也不敢轻易的欺负你,而刘玉就算不说他的聪慧敏锐好了,他对自己认可的兄弟是没有任何计较的,到今天为止只要是有刘玉在的时刻,菜胜就没有花过自己的一分钱,而且刘玉所有银行卡的密码菜胜都知道,那里面是刘玉全部的身家,不说钱多钱少,单单是这份信任别不是旁人可以做到的。
当然和张龙刘玉做兄弟也不都是好事情,首先必须学会的就是包容或者说是忍让,张龙对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会无理取闹,他有什么跟你分享什么,但是不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折腾的肯定也是你,威胁和打骂(当然是玩笑性质)是经常发生,更过分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刘玉虽然不会又在这种问题,但是你依旧要学会接受他的喜怒无常还有一旦发起火后的各种疯狂行径,听起来似乎很轻松,但是刘玉发起疯来的行为很多是超出人性底线的。至少曾经有人因为目睹他的愤怒而精神崩溃。。。。。。
虽说跟这两个混世魔王生活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但是菜胜一直做的很好;对于一个有着军阀父亲和更军阀继父的人来说,他自幼接受和见识的无理暴行,远比这两人能做出的极限还要多出很多。
正在三人收拾好所有东西的时候,排房的门被推开了,这是很奇怪的情况;早操应该还没有结束,怎么会有人这时候进排房,难道是有兄弟出操的时候受伤了,想到这些三人齐齐站了起来迎向门口。
入眼的的景色让所有人呆住了,二排的几个士官齐齐的站在光洁的地板上,当先的人手上还端着早饭。看见走过来的三人,站在最前面的李毅峰边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排长的办公桌上边说道:“你们七点钟车就来接,那时候咱连还没开饭,可也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上路,我们几个去机关食堂打来早餐,领导的伙食就说好,稀饭里面还放皮蛋,糟蹋东西啊。。。”
李毅峰的话让三人彻底的僵在了那里,要知道因为怪兽的关系,他们一直跟排里士官们得关系不是很合得来,虽然怪兽调走后这情况有所好转,但是一直也不如和排中其他兄弟那么融洽,但在要离开早上他们却端着机关食堂的早餐出现了,机关食堂在整个营区的最里面,已经靠近家属楼了,空手一来一回至少也要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那就更别说还端着滚烫的食物了。如此繁琐的取回一顿早餐,谁都知道士官们带来的并不只是食物而已。
菜胜一直和李毅峰关系比较好,瞬间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把扑在李毅峰怀里嘴里刚刚说了:“班长。。。。”两个字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滚落了出来。
李毅峰笑了,他抱住菜胜,眼眶也红了,涩声说道:“干啥呢?!大早上的还哭了,晦气啊,这以后就是飞龙了,哪有流眼泪的飞龙啊。好了,。。。赶快吃东西。”
刘玉和张龙此时也都红了眼睛,一想到这些平时无比熟悉的面容今后就将看不到,眼泪有开始不受控制,二人都不愿意在士官面前流泪,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快步走到桌子前,开始对早餐发起猛攻,妄图用吞咽感掩饰自己的脆弱。
早饭被端着一路回来早就凉了,可是味道却意外的好,难道真是机关食堂的水平比较高,可团里的炊事兵当初都是一切培训的。。。。。
就在三人都在飞速进餐的时候,李毅峰点上了一根烟,淡淡的开了口:“刘玉,大龙,我不知道该跟你们说些什么,你们都是牛人,全团所有共同科目的比武,基本上你俩都包圆了,你们是强人,懂得道理也多。。。。。有些话我一直没有说过,其实我本来压根就没打算说。。。。我也不是那会说话的人,但是。。。。。你们就要走了,这是好事,特别好,真的,飞龙机会多,你们。。。。你们会。。。你们会飞的更高,享受的风光也就会更好。但是你们这一飞,有些话不说可能就没机会。。。。。金班。。。。我知道金班当初对你们很过分,往死了整你们就算了,他还时不时的压着你,你恨他,甚至是恨我们,那都是应该的。我们都是新士官,没有带兵经验。。。。。。进了二排你们就是我们的兄弟,军营不论年龄,但是我们都比你军衔高,所以我们是哥哥你们就是弟弟。当哥的应该照顾弟弟,护着弟弟,但是我们都没做好,我们看着你被金班欺负,却没有帮你,我们不该这样。。。。。。。。。兄弟,对不起。对不起啊。
刘玉,你的性子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指望你能原谅,但我们希望你别恨士官,别恨侦察连,别恨二排。更别恨你的新兵生活。这里有你的兄弟,有你跑过的跑道,有你睡过的床铺,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你对战旗许下的诺言的地方,因为那一刻你才变成了军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知道,770团侦察连二排有着你很多的记忆,这里。。。。这里是你的家。”
如此的话在部队是非常难听到的,军队是武装的集体,暴力是他们的专业,它们大多由强壮的青年组成,他们彼此的感情肯定非常真挚,战场上为了兄弟挡子弹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让他们把这种感情说出来或者是表现在大众面前却异常的难,只有政客、演员和骗子才善于并且热衷于煽情,而军人尤其是士兵;他们往往是实干家,善于的是行动。
不过正是因为部队中这种场面太稀少,才更能证明李毅峰的真诚。
刘玉不自觉的停下了动作,他不敢回头,因为眼睛里的液体已经有些饱和了,也不敢说话因为他怕控制不足自己的语调。只能不停的点头,虽然频率有些过快,显得很是慌乱,但这也正好让李毅峰清楚他已经释怀了。
七点钟
飞龙的车到了,一辆非常有气势的大巴士,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么大的车,但是三人还是迅速的把东西放在进了行李箱中,司机是个白净的士官,他取下很酷的墨镜(一般情况下在军队里只有司机才允许带墨镜,还是要在开车的时候)看了看上来的三人,开口道:“你们要不要给自己的兄弟们告个别?虽然接上你们我还要去接另外的人,不过还是可以挤出点时间的。”
这是彻头彻尾的优待,此时全连已经带回了,不少人站在二楼或三楼的阳台上看着那偌大的巴士,还有巴士上自己那即将离开的兄弟。
对于司机的好意刘玉没有任何的表示,可菜胜却积极的已经转头要下车了,巨大的黑手一把抓住了菜胜,丝毫不管后者的挣扎和嘶吼,张龙对着司机说道:“不用了班长,要是真下去告别,到中午我们都走不了。”
“那你那些兄弟们就都不见了?我开车接人走已经好多次了,我刚刚的那种提议你是第一个拒绝的。兄弟们一起吃住了这么久,要走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有,这心可是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