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公交早停了，兴致不减的几个人看夜色那么好，就挽着手笑着唱着走回影楼，柳轻云顺着那童话般的漂亮梯子满怀憧憬地奔上去，等小糖拉亮了灯能看清阁楼里的情形时，她的语言一下都没了。

阁楼低矮狭小，没窗没床，大家都是紧挨着打了一溜地铺，靠墙一人一个蒙布的简易衣柜放私人物品，椅子是没有的，空出的地方放了个旧的双层木茶几，水泥板的地面拖干净了散乱地丢几个靠垫，其他就没什么东西了。

“我先去洗澡。”大鱼在衣柜里翻找换洗的衣服。

“唉——累死了——”小糖直接倒在地铺上。

小鱼开了吊扇丢一双拖鞋到柳轻云脚边，笑着说：“进来坐。”她笑的时候眉眼弯着，墨黑的瞳仁越发闪亮。

柳轻云不解地问：“怎么会这么小？”

“只是把门面的后面一点隔了阁楼出来，整个都隔的话前面接待厅太矮不够气派。”小鱼扯了靠垫过来挨茶几坐下，茶几上堆了几本书，柳轻云随手一翻居然都是幼儿教育方面的自考课本。

柳轻云诧异：“你的吗？”

小鱼点头。

小糖插话说：“我们几个就小鱼最认真了，天天看书。”

小鱼笑：“就是喜欢，没考上师范自学也可以。”她说她家在郊区，成绩不稳定，家境又不好，复读有困难，所以来市区边打工边自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的同时尽快拿到文凭，说得柳轻云心里生出许多感触。

大鱼去楼下洗完澡上来换小糖下去，她也扯过靠垫坐下，抖着湿漉漉的头发抱怨：“只要一进来就觉得热，这阁楼太闷了。”

柳轻云深有同感，她环顾四周，说：“这条件太差了。”

柳轻云的附和引出大鱼滔滔不绝的牢骚，说影楼的老板如何小气苛刻，开的薪水如何低，为了省钱如何只在手艺差劲的大拍档里给大家定最便宜的快餐，如何的限制她们这样不能用那样不能动，柳轻云没法相信她听到的这些都是真的，问小鱼，小鱼虽不说什么，但是笑笑算是默认，等到小糖上来愁眉苦脸地叹几声气，柳轻云的脾气就上来了。

“你们跳槽啊！别在这儿做了！”她竖着眉。

小鱼摇头：“我要自考，还是稳定点好。”

大鱼翻个白眼：“你当然不用担心了，你的工资最高。”

“小鱼做得好嘛。”小糖垂着头，“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工作，要是再出去找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呢。”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啊！”一个念头唰地在柳轻云脑海里一闪，“去跟老板谈一下怎么样？让他改善下条件。”

没人应声。

柳轻云急了：“这是你们应该争取的啊！谈谈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老板就接受了呢？我看老板不像很难说话的人啊。”

小糖小声嘀咕：“他对你好些嘛……”

大鱼接着小糖的话说：“他们很迷信，家里供了财神，什么事都喜欢找人算，你来这里后他也去算过了，当你是福星呢。”

柳轻云不假思索地挺直了腰板：“那我来开这个头好了，不过大家要团结，约个时间大家一起跟他们谈，我来说，你们给我助阵，我们要跟他们说清楚，他们要是不对我们好点我们就集体罢工！”她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意义重大。

几双眼睛一起盯着她，还是没人应声，柳轻云真替这些人着急。

过了会儿，小鱼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轻云想这样做是为大家好，大家想清楚，争取到了大家都有好处，要是有一个人不愿意轻云也不用冒险了。”

大鱼说：“轻云要是敢开口说我有什么不敢助阵的，大家要是真一条心了集体罢工，他们还不慌了神了。”

小糖犹豫着看看大家：“嗯……大家说好就好……”

“好吧，”小鱼握住柳轻云的手，“我也支持你。”

“嗯！”柳轻云猛一点头，就觉得满胸膛里翻滚的都是豪情。

她柳轻云长这么大，开天辟地第一次有了这种跟要爆炸似的感觉，强烈到了完全不像真的，以至于她想睡睡不着、想吃吃不下，脸上还时不时的透出那么点严肃，早上起来随便往哪儿一坐都能呆上半天，午饭也吃得心不在焉，后来林月莹一追问她就痛快地来了个竹筒倒豆，没想到被林月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你跟着瞎搅和什么啊？还不知道你那个班会上到什么时候呢，人家的事人家自己不知道解决？就差你那一把火？你别没事给家里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