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天雨,接杨文畅那天也没停,瓢泼似的,风拍打着雨伞呼啦啦响,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柳轻云的好心情,她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几步冲到出站口。从杨文畅那儿回来后,她把那次狼狈逃窜在家人面前描绘得是惊天地泣鬼神,一家人一致决定一定要请这位大恩人来家里玩几天,电话热情地一个接一个打过去,要命的杨文畅却总有理由婉拒,好吧,反正电话费也浪费不少了,就等你忙高考吧、等暑假吧、等双抢结束吧,等到你就剩闲人一个了看你过来不过来,结果杨文畅硬着头皮来一句:“我能不去吗?”柳轻云一急,给他下了最后通谍:“杨文畅你听着,我现在郑重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开席,你要是不来……哼!看着办吧!”杨文畅彻底被她的任性打败,他怕柳轻云会来真的,很快定下来的日期。一想到这些柳轻云就得意,虽然后来被妈妈好一顿责怪,总算目的达到了,谁叫杨文畅那么不爽快呢。
天气不好出站的人也少,柳轻云一眼看到杨文畅,拼命冲他挥手:“杨文畅——这边——”大概是帮家里双抢的缘故吧,杨文畅明显晒黑了很多。
杨文畅有点哭笑不得,被人太当回事地一再盛情邀请怎么想都觉得别扭,问题是柳轻云一旦任性起来固执得让人吃不消,居然连订婚这么私人的事情都可以拿出来向不相干的人要挟,要是换个不耐烦的谁会理她?偏偏杨文畅抹不开这个脸。有趣的是,最终有个理由可以让他非来不可的时候他竟然心里一松,然后时时记挂着,下火车时还有几分忐忑。
连着几天的豪雨使得江水不断上涨,弄得整个市区人心惶惶,堤坝上都驻了人值班,柳轻云的家就在堤坝边上,看到雨势不减,这一带的人都忙着转移细软以防万一,最忙碌的就是柳轻云家这样住一楼的,能捆扎的都打包往楼上相熟的人家送,不能捆扎的也尽量垒到高处,值钱的东西集中在一个包里放在隐蔽但随时都能带走的地方,杨文畅被兴奋的柳轻云请进家门时家里就堆得跟难民营似的,一副随时撤退的紧急状态。
“爸、妈,天放晴了。”柳轻云快活地喊。
“是嘛?”林月莹赶紧开窗去看,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也小了,云散开的部分露出水晶似的蓝,看样子不久就能出太阳了。
“贵客一来天也跟着晴了。”柳毅呵呵笑着伸出手,杨文畅赶紧握了握。
想到明天的订婚宴,林月莹高兴地一拍手:“好兆头!轻云跟川越以后的日子肯定顺风顺水!下了这么久的雨怎么也得晴一段时间,估计这水涨不起来了,亲戚们过来也方便。”说得兴起,马上就要去买明天需要的酒菜什么的。
“你这急性子,还有客人呐。”柳毅说。
林月莹执意要去,说越早操办了越放心,死活拖着柳轻云一起,留柳毅和杨文畅在家里整理东西,说既然天晴了就该把明天用得上的东西先拿出来,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别等明天客人来了笑话。
杨文畅话不多,脸上一直笑着,柳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时不时应和下柳毅的话题,两个人配合得挺融洽。
出了楼道,柳轻云拽着林月莹的胳膊撒娇:“妈——你这是干嘛啊?客人来了你非要出来买东西。”
林月莹撇嘴:“也没见他买点东西,空着手就来了,真不懂事,看他长得又黑又瘦,哪儿像你说的那么神勇。”
“妈——”柳轻云翻白眼,“是我不让他买的,下那么大雨上哪儿都不方便,再说来之前我承诺人家食宿全包了,人家可是贵客啊。”
林月莹“嗤”一声:“都是我这个女儿不懂事。”柳轻云堆了满脸讨好的笑不停摇晃妈妈的胳膊,林月莹忍不住就笑了,“走吧,晚饭总得给人家准备得丰盛点吧,顺便把明天的菜买了,酒什么的川越说他下班带回来。”
柳轻云嘻嘻笑着挽紧了妈妈的胳膊。
晚饭果然是丰盛的,大家都给杨文畅敬酒,杨文畅浑身不自在,除了仰头杯杯见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柳轻云一家都是能说会道的,气氛怎么都不会沉闷。柳川越喝得很少,走得也早,为了明天的订婚酒他特意跟同事调班了,白班之后还得接着熬一个通宵,剩下的人接着闹。这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
然而事情往往在人们意想不到时突然转折,放晴的天气刚刚让人们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一场洪水就突如其来地爆发了。这场洪水,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柳轻云也不例外。但对别人来说,改变很可能只是暂时的,而对柳轻云来说,改变的却是一生,其后所发生的一切,以后回想起来不知该说是偶然中的必然,还是必然中的偶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改变是从那个刚刚苏醒的早晨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