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弈剑听雨第一章剑池
真美!
当第一缕日光从远山间云缝里露出脸来,整个紫清殿,听雨阁上的大理石(注:只取其名,不取年代。)栏杆和古白玉地板都焕发出幽微闪亮的光泽,他们在千年中仿佛吸够了弈剑门的灵气,也具有了一丝丝人的感应能力,回应这日光的照射,发出欢欣鼓舞似的光亮,唤醒又一个属于弈剑门的悠悠宁晨。
易云和师妹头顶上一片青得发黑的天,碧得深沉。
从高高的东剑池俯望下去,只见远处的朵朵群山如细秀的簪子,一枝一枝孤立着,又似乎连成一片,挺拔在无妄海中微有涟漪的宽广碧波里。
初升的日光透过淡淡漾着水纹金边的云层,从那些远山的缝隙之中,一下就穿了过来。
那些日光如同匹练般横空照射,越来越华丽,在群山合抱的地势中,凌空铺排开来。仿佛在无妄海中那些缥缈仙山,与背靠落神主峰的紫清大殿之间搭起了一座座半透明的桥梁。
“真美!”
弈剑门现今掌门灵川子的大弟子易云面对如此美景,不禁发出赞叹.
而他的眼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对着剑池山下无边的风景,而正盯着身旁一个美貌的女郎,外貌约有二十三四岁,看不出修行年纪的弈剑门排行第六的女弟子薛海怡。
薛海儿一张俏脸,眉目七分端正,三分略显俏皮。此刻她本想手指下面半空的如绮练的日光桥梁,与师兄御剑下去飞行一番。
听到这话,她的一张端正秀丽的脸上显出红晕,如同秀丽的远山上那一抹光华。
微微斥道:[师兄你说什么呀?老是不正经的看我,说些风凉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向在弈剑门中性情粗爽的易云立刻先来一阵大笑,他并不捧腹,举止有些张狂,仍不失弈剑门一向的书生剑客气派。
他不正面作答,薛海怡可真有些淡淡的不快了,轻轻扭转过身,伸出一根手指,顶着他的脑门,斥道:[你总是这么轻狂,自从三年前大师兄王鸣珂不知下落,你成了掌门一系最有资历的弟子,你就成日以奚落人家为乐!]
易云忽然收敛了大笑,很快转为一本正经的样子,反问道:[是吗?我说的可是真话哦!就算我说的不是真话......是假话,我调戏自己的将来的老婆,那还能犯了咱们弈剑门的十七条戒律?]
弈剑门有十七条大戒律,也有八十条小戒律,大小戒律都是对主张清修斋戒,何时不能犯酒,对长辈务必礼敬等等与本门济世行侠有关的条文。
只不过这位现而今的大荒第一门弈剑听雨阁的掌门大师兄,从十六七岁被收养上山,一直在海天合抱,仙山拱揖的天下灵地弈剑门中,修行了十八九年后,却只能勉强记住弈剑门十七大戒律。无论挨多少板子,总是记不住剩下的八十条小戒律。
这可令从前本就不同意立他为掌门传人的元老师叔们,对他更加的不予认可。
可作为掌门灵川子最心爱的弟子,尤其是在三年前大弟子五鸣珂失踪之后,深知这位弟子言笑不羁其实性情豁达,灵川子竟然独身顶着元老师兄们的压力,毫无疑义的将准掌门的位子传给了易云。而把他们一力推荐的大师伯明尘子的得意弟子周为铠弃之不顾。
三年来,这位易云大弟子开始代行掌门之职,接洽往来的各派年轻弟子,主持派中事务,居然有模有样,这可让住在北辰剑阁中的元老大吃了惊,渐渐的不再小看于他,好久没有那些闲言碎语的抱怨。
可所有人都觉得美中不足的一件大事是:八十条小戒律对姿质差得多的弟也并不为难,可姿质并不差的易云还是没有记住!
他此刻不提还好,一提这戒律之事,登时让心里一直有他的薛海怡想到当年元老们的口实之一:那场争持不已的戒律风波。
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好意思说!到今还背不得八十小戒律,难道你身为掌门,只要马马虎虎记住十七大律,别的就不用管了吗?将来那些混帐一个个犯了戒,你也不知道什么对错,还如何去管教他们?]
易云脸上更有些慎重之色。
只因为当今身为掌门师兄或者说是半个掌门的他,走到大荒哪个角落里都是受到类似一派掌门的尊崇,更不用说在自己弈剑门里了,原来一起偷偷犯戒,一起勉励用功的师兄师弟们,纵使不会穷拍马屁的,哪个如今见到他不是一张笑脸?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当年在掌门继承角逐大选中被他挤落的明尘子座下二弟子,号称人气王的周为铠,一个便是面前的这位未过门的妻子,与周为铠同在大师伯明尘子座下的“六师妹”薛海怡。
她真心喜欢他,事事拿出一个作贤妻良友的心思,代他靠虑周全,一点也不避讳,曾几何时被二师兄周为铠那一派的人很是不齿了一阵,也有人笑话她未过门就过上了掌门妻子的瘾。
可她不计较,一切只为他!
易云这一刻默默的,颇有几分感动,缓缓拉着她的手,道:[海怡!我将来的好老婆......我知道你什么都为了我好,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下次!又是下次!]
海怡本来被他大手拉着小手,感受到他宽大的骨格,还有那些年来练剑练出的硬茧,正暖洋洋的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受用。
他们至今虽然没有做下什么过于亲切的事,但对这位行事不拘一格的大师兄而言,此刻或是突发奇想,将心里早许的她一把搂在怀里,亲吻几下。
或者说几句别人万万不能说出的惊世骇俗的情话,那怡海的心里可就美滋滋不知云深处了......
可惜!他这个蠢蛋兼无赖竟然又向她立下保证,他有几次保证是能够实现的?他不过当时哄哄,转身就忘了。
等你再问起他来[易哥哥,你答应从江南带给我的忘忧花呢?就是上次师姐柳晴阳插瓶里的那种......]
才发现他一面抓耳挠腮,一面心虚恨不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薛海怡不止一次听到同门小师妹们诉苦:易大师兄也太欺负人了,弈剑门一大半大小姑娘们心里装着他,可他居然对谁都爱理不理,答应过的什么事也这么不放在心上。
那时候她站在“中立”的场地,不断为易大师兄说好话[小师妹们,师姐们,快别怪他了,一个连八十小戒都记不住的马大哈,忘了你们的那点小事,你们又何苦计较他?]
于是众师姐师妹们想想也是,这位掌门师兄简直是马大哈一个,心里也就平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