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店老板领着黄柷在堆满衣料的仓库里走着，时不时说些某某衣料适合做什么衣服的话，黄柷也随口答应着。没营养的对话很快结束，在仓库一个小隔间里，老板终于向黄柷亮明了身份――江苏省警察保安厅特别调查局内事处课长任丰景。
“任课长找我有什么事？”黄柷根本不怕警察找麻烦，他又没什么把柄给警察抓。况且黄柷也没觉察到任丰景有任何敌意，善意或许更多一些。
“黄柷先生。”
听到这四个字，黄柷眉毛一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尽管有些思想准备，但是被一口叫破身份仍然无法抑制发自心底的震惊。
“黄先生不必紧张。”任丰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现在我代我们江苏省警察保安厅郑因硕厅长向您问好。”
“警察保安厅厅长……郑因硕。”黄柷低声重复着这个人的名字和职位。任丰景叫破身份已经给了他足够震惊，如今这个贵人的出现又让黄柷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黄柷只是一个升斗小民，获得野猪基因后有了异能力，但是社会地位并没有任何提高，从一个象牙塔里的重点大学学生变成开公交车的司机。直到现在，黄柷见过的最高级别人物还是北吴市的副市长。级别再高些的当然也认识，只不过要靠电视机。
“我们知道黄先生和扶阳赵家有过节。请黄先生先听我说完……”任丰景制止了黄柷试图辩解的努力，“我们知道你与赵家有过节，现在改头换面潜伏进赵家估计也是为了报复。呃……不管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指的是现在，你的这种行为与调查局的工作是吻合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站在一个战壕里。”
“两周以前，负责给你检验dna的胖子也是我们调查局的人。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们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黄柷一直紧绷的嘴脸终于露出笑容。如果那个胖子检验员是调查局的人，那么他替黄柷隐瞒身份就有了确实答案。黄柷不是罪犯，但是他被告过三次，上了十几次法庭，他的指纹、血样警察局都有存档，国家警察内网上当然也有留底资料。胖检验员事后一查很快就能掌握黄柷真实身份。不这黄柷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如任丰景所说，调查局现在跟黄柷确实是一个战壕里的难兄难弟。
“需要我做点什么？”黄柷现在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以他一个平民百姓想报复制霸扶阳三十年的赵老爷子何其艰难，现在加上调查局甚至省警察保安厅那就不同了，以这两个强力部门的能力，不光是报复几个赵家首脑，连把赵家彻底扳倒连根拔起也有可能。警察保安厅的实力是摆在明面上的，特别调查局的势力却在地下，隐藏在黑暗中，调查局的成员无一例外，都是特工，虽然他们同时拥有警察身份。
“我们需要证据，赵家犯罪的确凿证据。想获得这些，只能依靠你，黄柷先生。”任丰景露出一丝苦笑。调查局潜入扶阳已经快两年时间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收获少少，连一点有价值的情报也没摸到，一个特工好不容易才打入赵家护卫a队又突然失踪。作为这次“上党行动”的负责人，任丰景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
“上党行动”这个计划代号是钟南川取的。赵家不是姓赵嘛，好，我就当回杀人魔王白起，再来一回上党战役，把你赵家根底折腾个精光。
“怎么联络？”
“就是这里，风景制衣店。”
…………
站在走廊上的黄柷伸长了耳朵，仔细分辨着发自会议室里的声音。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黄柷凭借着异能，居然也无法探听到赵家一点犯罪事实。
赵氏企业大厦四十七层至五十一层的会议室也好，办公室也好，都建造了足够的隔音墙，普通人站在走廊别想听到里面任何声响，就算听力强好黄柷，也不过听到像蚊子一样的嗡嗡声，想从中辨识出有价值的情报实在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唉！失算。”黄柷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只怕在赵家潜伏的时间再久也是做无用功。想进入会议室除非跻身赵氏高层，不过黄柷想想都不太可能。办公场所防卫如此严格，赵家首脑的住处也差不到哪里去，自从得知赵理炎这些人睡觉的地方都有红眼警戒系统和数目不下五人的护卫，黄柷就打消了再次摸进赵理炎别墅听墙根的打算。“难道要重点刺杀的老路？”
“你为什么叹气？”一个浑身白衣的少女突然出现在黄柷面前。
“霍小姐好。”成为护卫a队成员后黄柷才知道赵家还有霍小意这样一个怪物存在。这几个月黄柷见过霍小意不止一次，但是始终没有搭上什么话。霍小意到底什么来头，黄柷并不清楚。听其他护卫队员说霍小意是一个异人，拥有通天本事，绝对不是好惹的。黄柷千辛万苦打入赵家可不是为了惹一个怪物，敬而远之那也是没办法。
“改天我们谈一谈。”霍小意这句话说得轻如蚊子，除了黄柷别人根本不可能听见。
满头雾水黄柷没有机会询问霍小意到底什么意思，霍小意也没有再跟他多说，静静地退到了走廊另一边。
…………
今天是赵老爷子赵明世与民同乐的好日子，包括赵老爷子在内一大家子赵氏子弟一早就到了扶阳动物园。
充足和足够的休憩游乐可以有效化解县民的怨念，这是赵老爷子的看法。打当政开始，赵氏家族就在扶阳大兴土木建造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包括动物园、植物园、游乐场、公园、酒吧、舞厅、电影院、夜总会以及孩子们喜欢的翻斗乐、淘气堡。赵老爷子把他能够想到游乐设施的用三十年时间都转化成了现实。所以到了现在，与持续衰退中的其他经济产业相比，扶阳的无烟工业旅游业反而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赵老爷子对旅游业很看重，同时为了保持与县民一种平等的姿态，每年老爷子都会定期带着家人到动物园这些地方走一遭。
有了充足投入和足够重视，扶阳动物园的规模比之北吴市的那家还大上许多，园内各类猛兽一应俱全。黄柷现在就倚着栏杆靠在天桥上，在他脚下，是豢养着狮虎和眼镜王蛇、野猪等等诸多猛兽爬虫的兽栏。作为当班的护卫队员，自然要跟随赵家首脑光顾动物园。
对于自己的本家――野猪也被归入猛兽范畴，黄柷其实有些想不通。黄柷不知道成年野猪是动物界一霸，皮糙肉厚牙齿又锋利力气还特大，美洲虎在它手下都走不过三招，这种悍勇生物不是猛兽才怪。
黄柷正自出神，耳朵里突然传进一种嘶嘶的声音。
蛇语。
黄柷一看身边，别的人都如在梦中，该看动物的还在看动物，该闲聊的吃零嘴的还在闲聊吃零嘴，好像没听到身边传来的古怪蛇语。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年多前黄柷就能听懂野兽家畜的话了。不过范围也就仅限于野兽家畜，像鸡鸭牛羊、狮虎豹熊、蛇龟猫狗，当然要加上本家的猪，鸟类和昆虫、生活在水里的鱼说什么却是听不懂的。想来兽语与鸟语、虫语、鱼语有着本质差别。
不管怎么说，响彻耳际的蛇语黄柷是听懂了。
说蛇语的是少女霍小意，她倚在黄柷身边栏杆上，嘴里学着缩成一团的蛇嘶叫。霍小意在说：“你是打入赵氏的内奸。”
黄柷感觉很冤枉。自从打入赵家以来行事一直很小心，一点马脚也没露，霍小意凭什么一口咬定他就是内奸。
黄柷在喉咙里低哼了一段野猪语回应，意思总结起来就是：“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我是要陪上性命的。如果你还坚持，那么我就跟你拼了……”
兽类是低等生物，语言词汇自然贫乏，上面这么一大段句足够一个人说上半天，但是到了黄柷这里随便哼几声也就结了。言简意赅，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堪比古代的文言文。
霍小意眼白一翻，还真像条美女蛇，嘴里又是嘶嘶作响：“我说你是你就是，不然你老竖着耳朵在会议室外面听什么。我不管你到底混入赵家做什么，只希望你下手的时候能放我一马。”
到这里黄柷听出一点味道出来，赶忙回答道：“你想说什么你就说……”黄柷决定搏一把，不管霍小意到底啥意思先把话套出来再说。反正兽语就算别人听见也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提供赵家犯罪证据，你能不能放过我？”霍小意眼睛里已经完全看不到瞳仁，只有白花花的眼白。
“好，成交，一块肥肉一个坑，说定了。”
于是在一只野兽一条爬虫的简短交谈中，一条叛变协议顺利达成，赵家灭亡的命运也因此被注定下来。
黄柷与霍小意的对话人类听不懂，但是所有兽类都听了个明白。狮子老虎也不懒洋洋趴窝了，毒蛇也不再像牛粪学习缩成一团，全都跑过来聚在两个人脚下张开喉咙大吼大叫：“你们两个傻逼，想阴谋篡权吗？说来听听，哥们正闲得无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