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妖怪，都不敢相信突然换了一位荒川夫人的事实。

这一顿的晚饭可谓是沉重无比，绫子举筷无力，深感到从没有过的绝望。

退一步来讲，绫子原本的躯体早就被大海吞噬，她的那一副也只是这个世界里藤原绫子的身体而已，现在弄丢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回来。

月明星稀，幸好今天是晴天，才勉强能看到月亮。

等哄完孩子睡觉后，绫子便直直地坐在案桌前写信。

她迟迟不肯睡在荒川之主的旁边，她也不允许以情敌的躯体来跟自己的丈夫一起搂着睡觉。

“晚了，夫人在写什么信？”荒川之主夜不能寐，大概是被烛光还有沙沙的翻页声吵醒了。

他起身坐在绫子的旁边，绫子就把信给捂住。

她说：“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就拿这些信看看，只要偶尔还能想起我就可以了。”

荒川之主伸出了手臂，停顿在空气中好一会儿后，最终选择缩了回来。他过不了内心的那一关，“痴珠”的外表，让他制止了接下来动作。他换而启动唇道：“你不会不在的。”

是啊，不会不在，但现在跟不在有什么区别吗？

绫子垂头道：“我没办法以这样的面容来面对你。”

荒川之主道：“明日一早，吾便去找藤原老贼，让他把你的身体还回来。”

绫子摇了摇头：“可是，如果我的身体真的被大海冲走了呢？你要问谁拿？”

荒川之主严肃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算拿回来，那也是人类的躯体啊，还能再陪他多少年呢？她突然想跟荒川之主一样，成为妖怪。

不不，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当人类才比较快乐。

一时无言，荒川之主回到被窝之中。夜深人静，绫子再奋笔疾书。

第二天一早，绫子顶着一个黑眼圈，头在隐隐作痛。

一晚上就写了那么几张纸，她有些心力憔悴。不管那么多，她把信一张张塞在信封里，仔细藏在孩子们的衣服堆里。

或者，等他们长大了，就会翻开信件，看到母亲对他们的祝福和期望，在信中看到母亲的音容笑貌。

荒川之主心疼绫子，便命令她去休息。绫子哪里睡得着，洗了把脸之后，又得去带孩子了。

*

西苑的南面长有红菊，绫子领着几个孩子，包括小凑人一起到那边去玩。

四位夫人的离开，让西苑成了一座死宅，而那座曾打算为痴珠建造的屋子，直到现在都没动土。

在杂草丛中，顽强地生长着绫子当年初来乍到时种下的豆角，它的藤蔓爬满了整米长的篱笆。在那家废旧的宅子，存放着她当年与姐妹们一同编制的舞扇……

难得冬日里还能生长，生命力不是一般地强啊……

绫子一边感叹，一边叹息。

生死无常，命有定数，早知当日，又何必当初。

红菊岂是坚强之物，不过是寒冬来得多了，适应下来了，也就存活了。但其实每当有刺骨寒风吹来时，它们也都只能无奈次第弯腰，终有一日被人感慨昨日黄花。

所以说，适应不了这副身体，都不是她的错。

风吹摇曳，绫子的伤春哀秋随着冷风而去，此时她只觉比寒风更冰冻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她脖子上的皮肤。

孩子的哭声传入了绫子的耳朵，她一时间没思考过来，转眼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抱着。

慌乱之际，她挣扎着大声呼喊出荒川之主的名字，谁料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嘴巴一下就被一只手掌给捂住。

绫子的眼睛瞪得滚圆，她僵硬地把头转过来，对上了那人的瞳孔。

在他的瞳孔里头，清晰地印着绫子惊恐万分的表情。他嘴角微微，喉结滚动，富有魅惑的音调吹进绫子的耳边：“冬风知我意，但我意不在冬风。痴珠，你是要跑到哪里呢？”

她知道是谁了——

藤原苏我！怎么还没有死？！

不对，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捅了几刀就轻易挂掉的话，那样就不叫大佬了。大佬的定义大概就是，连别人的地盘都能来去自如的人。

绫子正要再次喊救命，眼前一条飞快的鱼略过她的毛发，直冲目标。

差极了，这条鱼正插在了木柱子上！

不用多想这鱼是荒川之主的夕阳红之鱼，果然差劲。

“藤原，本王不去招惹你，你反而来招惹本王了，简直在自投罗网。”言外之意就是来送人头的。既然藤原苏我主动来了，他也正好不用亲自去一趟鸿门宴。

荒川之主喊人把一个个孩子抱走，免得伤到无辜。

“我只想要回我心爱的痴珠而已。”藤原苏我说出了来此地的目的。

“哼，你做的好事死十次都不足够本王解愤，你将我妻子与痴珠的灵魂调换，究竟是何用意！”荒川之主在试探他。

“交换？”藤原苏我不明所以，“说实话，我并没收藏她的一毛一发，是她无缘无故进了痴珠的身体的。些许是太想念我了，才会通过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来见我。”

“无耻！”绫子忍不住骂他。

藤原苏我趁此抚摸“痴珠”的脸。这张白皙的脸蛋，不论触碰多少次都不够，“难道不是吗？”

绫子张开嘴咬他的手臂：“不知好歹！”

他好像不觉得疼，还诡异地笑了起来。

荒川之主忍无可忍，直接单枪匹马地飞踢过去将藤原苏我按倒，扔掉扇子骑在他身上，赤手空拳地殴打他。当然，藤原苏我也不落后，翻身过来还了荒川之主几拳，与他对打起来。

很快，他们两个大男人扭打成一团。

大家你一拳，我一锤的，像小鸡互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