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背后细如蚊蚋的呼吸声,叶青迅速将青叶竹交到左手,右手指不自觉地伸了伸,中指尖竟隐隐发出绿光。“你真有幸啊,竟能尝到它的滋味。哎,我好心疼啊――”透过重重浓雾,叶青一脸苦笑。
“好了,就是现在!”感觉到刺骨的杀气袭来,叶青正待抬手,“呼”地从侧里射出一道剑光,冷风一带,只觉脊背一凉,就听见“咣”的一声,银星四溅。
“乖乖,这是何方高手?哎呀,手下留情啊――”想到自己的脊背可能会成为两兵交接的战场,叶青惊呼出声。
话音刚落,就觉得腹部吃痛,不知被谁给揣了一脚,力道恰到好处,刚巧把他踢出了风暴中心。
不过这一脚也不算轻,搅得叶青空荡荡的胃直冒酸水。于是他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宇文蕾把他赶下树来的那次惨痛经历――“怎的江湖人救人都一个风格!”叶青埋怨着。
而此时,一黄一黑的两人已拆了五六招了。只见雪白的剑光夹着火花乱溅,剑气四射,树海中枝飞叶舞。高手过招,甚是养眼,偏偏这剑招看来忒的眼熟,怎么看都像是天璇十八剑。“莫非是那个臭丫头?”叶青面前立刻浮现出那家伙怒气冲冲的脸,不可能,她哪舞得出这样炫的剑啊。
这时,战局有变,只听一声闷哼,隐隐传来一股血腥味,虽是极淡,却逃不过叶青久经锻炼的鼻子。接着,只听一声娇叱:“说,谁派你来的?”
没有回应,只有重物倒地的声响。
而就在这一瞬,叶青捕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味。“难道是……”他两眉纠在了一起。
“这么快就成了死狗?噢,还是服毒自尽?”黄衣少女使劲踢了两脚尸体,嘀咕了两句,然后转身招呼道:“那边的谁,你还在吧,有没有受伤?”
“天啊,真是那丫头!”叶青暗叫不妙,这家伙还是少招惹她为妙。于是转身欲走,谁知那淡黄的身影已经逼到眼前了。
鹅黄色的衣裙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吹弹可破的脸颊被衬托得娇嫩可爱。但脑后随意束起的马尾,以及眉宇间透出的习武之人特有的英气却又冲淡了女子的脂粉气。这些看似矛盾,却又协调的组合在了一起。
而此时,她眼中是精光四射、神采奕奕,看来武艺精进了不少,比起初次见面时的颓废样有天壤之别,正是“誓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果然,对方也看清楚了自己救的人:“你是……臭乞丐!”
恼火,一听她这样叫就恼火!第一次见她费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九转玉液――真不知是那根经出了问题,竟然大发善心地救了素不相识的她一命;第二次见她竟又损失了几瓶上好药材,还搭上了一件袍子,她竟然还怪他滥杀无辜!这次还正抱怨怎么这么倒霉,谁知竟是遇见她的前奏!总之,碰见这丫头,准没好事!
想到这,叶青只觉得是一肚子火,练了十几年的耐性全被磨光了。“是我又怎么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碍着你了?!”对这恩将仇报的丫头绝对不能客气。
果然,千金小姐沉不住气了,眉蹙起,嘴角下拉,立时就要翻脸,“你……”话音刚落,就觉得掌风扑面而来,怎知打了个转,又回去了。那下拉的嘴角一下子勾起来,也不知怎的,竟成了张笑脸,就像画的似的,美得不现实,唬得叶青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上次是我不对,这次算是报答好了。”使劲吸了口气,忍住要发作的欲望,让自己的脸显得更平静些,她接着道:“想出去就跟我来吧。”说着便转过身缓步前行。
假的吧?还是真的?好心救我,还好心带我出去?有阴谋,肯定有,这丫头太不正常了。叶青几乎可以看见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对,男子汉大丈夫,岂会在乎这等小小恩惠?不要把少爷我看扁了!
想到这,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大爷一个人也能出去!”但就在此时,他的肚子极不争气的叫唤起来:“咕咕――”
“这里是医仙药园的九曲阵,昔年精通阵法的破阵子与医仙打赌,在此困了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认输才被放出来。你再不跟上,到时饿死了可别怨我恩将仇报。”宇文蕾的声音远远传来。
破阵子没听过,只怕已是老掉牙的家伙了,九曲阵似乎有所耳闻,但不记得有多利害啊――看来自己该多啃两本书的。不过听起来,四十九可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数字,叶青揉揉肚子,环顾陪伴了他若干天的树林,还有其间夹杂的血腥味,又望望声音消失的方向――重重的雾又渐渐合上了。他狠狠地咬咬牙,“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雾凝而不散,而且越向前越是浓烈,但叶青却是兴奋不已,当然,他绝对不会感慨阵法精妙。深吸一口气,让各种气味穿过自己的鼻腔,“医仙么,早有耳闻,听说他藏了不少好东西,真是百闻不如一嗅啊。哈哈,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捞点宝贝回去!”叶青一边嘀咕着一边分析着各种气味,突然,两眼冒出奇异的光彩:“紫血芝,乖乖,这么浓的香,怕是有几千年了――就是它了!”
九曲阵九曲回肠,叶青将来路默默记在心里,他可不是有兴趣研究这玩意儿,只是怕到时来弄紫血芝时不小心迷了路而已。
糊里糊涂不知转了多久,叶青倒还看出些门道来了,条条路均是浓雾弥漫,一分九,九归一,俱布有迷瘴,入则九死一生。而所谓的生门却是必须走遍一至九、九条生路方能到达,错一步全局尽输。
“这玩艺,还真邪门。想不到所谓的医仙之流也逃不了杀人的勾当,倒还不如叫个毒王什么的直爽些。”叶青一路走一路暗自发笑。
终于,第九条生路到了尽头。突然间浓雾尽去,眼前豁然开朗,阳光倾泻而下。再一看,只见蓝天、雪山、草甸、彩池浑然天成,好一幅雪岭春色!
不过叶青可没太多心情关心这些,他的魂早被一股诱人的气味勾去了,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又开始叫了。
“雪鸡?!乖乖,如此山珍啊,竟有缘在此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叶青一边感慨一边向山坡上的小木楼奔去。不见油水的日子结束,有美食在前,多一刻他也不要等了。
与此同时,宇文蕾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叶青不过刚起步,却在霎时纵出老远,没有脚着地的声音,只有呼呼的风声,细看之下才看清每一步仅是以足尖在草叶上一点而已。再看身法,似是浑无章法,却又颇觉自然,而且灵活无比,看上去――竟像一条游蛇!这分明是上乘的轻功啊。
“这个臭乞丐,竟然还藏了这一手。不好,那间屋里的是……”一想到屋里的人,宇文蕾便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要是被现在的他看到,臭乞丐他……不行!”念及此,宇文蕾立刻运足十成功力,奈何起步已晚,竟是追不上了。
“臭乞丐,别过去――”
满心想着雪鸡的叶青自是没听见她的喊声,就算是听见了,他也不会在意吧,还有什么能吓着他呢?于是,就在宇文蕾话音刚落之时,叶青已经毫不犹豫的踹开了门。
于是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但与此同时,夹杂在里面的另一股醉人的味道激起了他的警觉。
“这是……”一瞬间,他的头脑里冒出一个东西,不由得打了个冷噤。
“老天爷,不会是那玩意儿吧。”心里不由得将自家的贼老子骂了七八上十遍。
应该不会这么好运吧,竟会在这里撞见毒人?!虽说这种东西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而且除了主子六亲不认,乃是杀人放火的利器。但凡炼制毒人,为使各式毒药与人体融合,需以胎儿热血为引,初时三五天一次,之后则渐渐减少,但每月也至少一次,如此一年方能成功,这还算是快的。这样一年下来,不只胎儿,死去的孕妇就有不少。于是为防引人注目,药房需时时搬迁。因此毒人虽好用,却碍于有伤天和,且成功率不高而甚少有人练成。但一旦炼成却也是威力无比。故毒门正宗为防毒人作怪,曾有禁令,遇见必灭绝。
“成天咒我会遇见这东西,还说什么哪天捉一个给他玩玩。今天承蒙老天照顾,竟还真叫我遇上了!该死的臭屁医仙,竟然背地里做这种勾当,看我哪天不把你灭了!”叶青一个劲咒骂着。
而很快,他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屋子里一个黑暗的角落,在炖着雪鸡的沙罐旁,微弱的炭火映出了一个蹲坐着的人形。现在,在那淡淡的红色的火光中,一对妖绿的眸子燃了起来。他身上散发出的各种毒药的气味与雪鸡的芬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他显然不满外人的闯入,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叶青。叶青只觉得被盯得浑身发烫。
这一瞬,屋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铺地柏制成的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位仁兄,我说……我可不是故意想打扰你,我,这就走……你慢慢休息……”此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被这种东西缠上了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就在这时,毒人动了――连叶青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知刚刚坐着的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而且非常近的逼到了他身前。一缕阳光穿过竹制的窗帘射到他脸上,将他的模样勾勒了出来。除开那对碧眼和略显苍白的皮肤,这人竟是个美男子。
然而就当叶青退到门口欲转身飞奔之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和那毒人掉了个个儿――现在竟成了自己站在屋子里面了。
“没搞错吧,明明记得是向外走的啊,难道竟路痴到如此地步了么?”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而且显然那位毒人也有开开荤的欲望。只见他把手一伸,不知何时竟多了把金色小剑,总长不过一尺二寸,乃是把袖里剑。再看那剑穗,金丝所织,头里挂了枚紫色玉佩,一看便知其非凡品。这些还不是重点,但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让叶青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不好惹的人,武林三少之一,人称紫玉龙王的南宫逸。此人一十六岁年轻气盛之时便凭一把袖剑金龙连败少林四大罗汉、武当七星道长,之后只身挑战逍遥楼,险些揭开逍遥楼主的真面目,一年以后又随其师大破武林三邪排名第三的巫教,一时震惊整个武林,成为江湖正道的表率人物。不过在两年前为救师命向五毒教讨解药之时却神秘失踪,没想到这样一个名人竟会在这里!
随着毒人步步逼近,叶青越发明显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意。失去控制的毒人是极为危险的,因为再没有东西能阻止他杀戮的欲望。然而就在他即将爆发之时,一个人影落在了毒人之后――宇文蕾及时赶到了。
毒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待发的攻势立刻转移到来人身上。
“南宫大哥,你快住手!”宇文蕾一边费力地架住他的袖剑,一边喊道。
“你们认识?”叶青这倒奇了,居然有人会和没有意识的毒人讲话。
“哎呀,说来话长,你还不走!用你那奇奇怪怪的轻功,快走啊!”宇文蕾看这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心急如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担心他,明明是讨厌他的。难道是因为李伯伯告诉了她那九转玉液的珍贵?对,一定是的,自己只不过是在报恩罢了。
可是现在的情形也不容她分心,毒人显然对自己的行动受阻而感到不悦,于是立刻开始了反攻。兵器上讲的是“一寸短一寸险”,何况现在是进身搏击,更是险象环生。那把金色小剑如一条金龙穿梭在剑光之中,灵活游走,难以捉摸。
“该死的,我根本就不想和你打啊!住手啊!”宇文蕾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和他认识已经有一年了,平时是那么随和的一个人,也不知被前几天闯入的那个黑衣人动了什么手脚,几乎已被压制毒性的他突然就变得狂躁起来,稍受干扰便会神志尽失。偏偏这两天李伯伯又出门采药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蕾功夫本就不错,加之不久前服了九转玉液,倒还招架得住,只是一个是六亲不认,一个又不能下杀手,顿时陷入苦战。两人不知不觉拆了七八招,却似没个尽头似的。女子体力本就不及,如此下去,必败无疑。
看来只有先让臭乞丐逃出去在从长计议。宇文蕾想到这便向叶青寻去,谁知他竟还和以前一样,浑不知危险将至似的,不知在屋子里磨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