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想第二天在火车上好好地看爷爷的回忆录,可当时车厢里实在是太拥挤了,别说看书,就连抬手都颇为费力。我只好又一次放弃了看爷爷回忆录的想法。
回到部队后,高强度而又紧张的训练让我就更没有时间了。看爷爷回忆录的想法,也逐渐被我淡忘。
光阴似箭,三年的服役期一晃而过,我又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湘西小城。由于爷爷的关系,我幸运地被分到一家效益很好的事业单位。我以为我总算能抽出时间仔细地看爷爷的回忆录了,可我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我把看爷爷回忆录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件事要从我第一天上班开始说起,这天下班后,我一个人无聊地在街上瞎逛。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吆喝,对于这种吆喝我早就习以为常。但我奇怪的是吆喝的声音,我好像对这种声音特别熟悉,仔细一想,却是卜旭旭的声音。
卜旭旭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是爷爷一个叫卜天离的战友的外孙。爷爷说卜天离当年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这些年来,爷爷对卜天离当年舍命救他一直念念不忘。不但为卜天离的哥哥卜天别的几个后代都安排了工作,甚至卜天别的父亲去世的时候,爷爷还亲自披麻戴孝为他送终。在部队的时候,我曾无数次打电话向卜旭旭家里询问卜旭旭的情况,但因为长年在外飘荡的他从不和家里联系,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六年没有见面了。
我走过去,只见他站在一个简易的桌子前,上面摆了十几把菜刀。而他自己手里正拿着一把菜刀在切着棉花以及牛皮之类的东西,嘴巴正卖力地向人群吆喝着:“不是我跟大伙吹,卜氏菜刀真是牛,上过电视上过报,全国人民都知道。不是我跟大伙吹,卜氏菜刀就是棒,能前进,能后退,胜过当年游击队。不是我跟大伙吹,卜氏菜刀还真行,远销欧美扬国名......”
我心里暗笑,心想这小子还是没有改掉臭毛病,前几年因为把化肥当成老鼠药卖,让派出所的人到他家里去了几回。要不是这小子机灵,早就被抓去劳教了。现在又改卖菜刀了。我走上去,笑着对他说:“这菜刀都少钱一把,我全要了。”
卜旭旭抬头,看见是我,心里大喜。也不管几个正准备买他菜刀的人,当下就收拾摊子,硬是将我拉到一家小酒楼。点菜上酒,日常琐语自是不必多说。单说我们连饮数杯之后,卜旭旭拍着胸口对我说:“兄弟,你退役回来还没找到单位接收你吧,要不要我替你活动活动。”
我听罢心里暗笑,道:“我也不准备上班了,你现在都是民营企业家了。我想到你的卜氏菜刀厂做个董事长助理,你看行不行?你别看兄弟我这些年在部队呆着,那关系可真没丢下。我告诉你,解放军后勤装备部部长的侄子和我是一个连队的,我到时去他那里活动活动,说不定全军以后要用菜刀的地方,都从你的卜氏菜刀厂购买呢。”
卜旭旭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但我俩从小到大,相互取笑讥讽是家常便饭。每次见面,更是喜欢为对方取个新外号,此时他见我称他为董事长,民营企业家,自是不会示弱,“别,别,解放军同志,保疆卫国的英雄,当代最可爱的人,你可千万不能去我那里上班,你是什么呀?你是国家的栋梁。我卜旭旭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绝不做人民的公敌,不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不做损害社会主义的事情。”
“好子,好了。”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你小子还是改不了狗吃屎的习惯啊,这些我都不管。不过有件事我可要说说你了,你小子一走就是几年,也不和家里联系,你就不怕你爸妈的眼睛哭瞎了。”
“唉,解放军同志啊,你不知道啊,这几年我是对我爸妈可是日思夜想啊!还有我爷爷,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我都会梦见他啊。唉可我实在是不敢给他们打电话啊,我怕我一给他们打电话,万一把他们气出个心脏病什么的。到那时,我卜旭旭可就变成不忠不孝万夫唾骂的人了。”
“你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我知道卜旭旭从小就爱惹事生非,没给他家里少添麻烦。
“唉,苍天不公啊,你说我卜旭旭犯了什么法,不就是把一整袋化肥分成小包当老鼠药给卖了吗。在这之前我做过实验啊,老鼠吃多了化肥就是会被子毒死吗。你说老鼠一年给国家带来多少损失啊!损失我就不说,我就说说他能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灾难,鼠疫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我给你说,这鼠疫要是在人群中传开了,那可不得了啊!你说政府不但不奖励我的伟大发现,还说我欺骗了农村消费者,要抓我去劳教,你说我不出去避避风能行吗。”
“你是活该,当初我爷爷让你去当兵,还答应等你复原后在城里为你找份工作,可你却把爷爷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冤枉啊,冤枉啊,你说我是那种人吗,说实在的,我对你爷爷,不,也是我爷爷的大恩大德是铭记在心啊!可你知道,我这人自由惯了,那能守得住部队那的清规戒律啊!你说这万一要是在部队上犯了错,那可丢人啊!我倒没什么,主要是怕爷爷丢脸啊,你想想,他当年可是威名远扬,威震敌胆啊!我不能让别人说虎爷爷有个犬孙子吧。”
我和卜旭旭正天南地北,天上地下,水中海底没完没了的瞎吹时,走来一个抱着吉它,身村高挑,皮肤细嫩,面貌较好的年轻女子。她对我们说:“两们老板,我为你们唱首歌助助兴怎样?”
我一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站在旁边,就想让他走人。可还没等我开口,卜旭旭先说了话:“要,姑娘,你弹吧,唱吧,别人给五块,我给十块,别人给十块,我给二十块......”
那个被称为姑娘的女孩子勉强的笑了笑,然后为我们唱了一首当时很流行的《潇洒走一回》。如卜旭旭所说,她的歌确实唱的不错,她唱完后,卜旭旭本想让她再唱一首,但我最不喜欢在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被人打扰,便给了她十元钱将她打发走了。
“你小子钱多啊,钱多给我一点,我最近穷啊。”等到那个女孩子走后,我对卜旭旭说。
“不是钱多,我是可怜人家。”卜旭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我告诉你,要是别人,她想让我掏五元钱出来,那就等于放了我的血。”
“卜旭旭同志,请允许我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我还是用那种略带讽刺的语气说:“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你不但是一个杰出的企业家,运筹帷幄的董事长,更是一个活雷锋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卜旭旭笑了笑,说:“解放军同志,我好歹也走南闯北地跑了这么多年。大话我不敢说,但若是说到看人,我说他是好人,他就绝对坏不了。我说他是小偷,他就不会是强盗。我敢肯定,这位姑娘,她遇到了难事。”
我正想说话,却突见那个姑娘被六七个无赖缠住不放,其中有一个光头更是过分,竟然伸手想将她的上衣拉掉。我这人有个习惯,看到别人欺侮女性就怒火中烧。当时我什么也没想,跑过去对着那个光头就是一拳。
那几个无赖可能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见突然有人横插一手还打伤他们一个人。那里会善罢甘休,当时就蜂拥而上。我在部队得过自由博击的冠军,对付这几个人我心里还是有把握的。可还没等到我动手,卜旭旭就来了个突然袭击,他拿着酒瓶从背后出其不意地向他们猛砸,等他们明白怎么回事时,一个个头上都挂了彩。
这伙无赖狼狈而逃后,我拍了拍卜旭旭的肩膀说:“行啊,想不到我们的民营企业家还是个从背后偷袭的高手啊。”
“解放军同志,虽然我是沾着铜臭的商人,但是非黑白还是有的吗!再说了,除暴安良就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我爷爷小时候要是将我送到少林寺去啊,那我现在肯定就是一个惩强锄恶的侠客。”卜旭旭越说越有劲,“你想想吧,我卜旭旭拿着一把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的宝剑,穿着一身白衣,整日高来高去,那是何等的威风。”
那个眭姑娘本来被那几个无赖吓坏了,但见到我和卜旭旭如此搞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卜旭旭见她笑了,赶紧改成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位姑娘,你贵姓。”
“我姓眭,叫眭海红,谢谢两位大哥刚才出手相救。”
“别,别谢我啊,说谢可就见外了。我还没什么,可你要是对这位解放军同志说谢啊,他心里可就不好受了。他刚才还跟我说,怕这几个无赖找你麻烦,要跟在你后面暗中保护你呢。我说要保护就光明正大的保护,你说是不是,姑娘。”
“那谢谢这位大哥了。”
我被卜旭旭戏弄了一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送眭海红回家是躲不掉了,于是便说:“没什么,我只是怕那几个流氓会再找你麻烦。”
我本以为眭海红是个非常物质化的女孩子。可等我看到她家的情况时,我才知道卜旭旭所言不假。眭海红不但有一个常年卧床的母亲,还有两个正在读初中的妹妹,而她们一家人,全是靠眭海红一个承担。也就在那一刻,我对眭海红突有了好感,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她。
从那以后,眭海红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我我为他高兴,为他忧,我每天都会去眭海红唱歌的那家饭店吃饭。当然我每次都会让她为我唱一首歌。等到她下班后,我总会以各种理由送她回家。可以说眭海红已经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而眭海红也慢慢地习惯了有我的存在,在某个夜晚,我终于对她说了“我爱你”三个字。
甜蜜的爱情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如果说在我和眭海红谈恋爱期间,有什么事让我印象特深刻。那就是我和卜旭旭都为对方取了一个自以为还不错的外号,我称他为董事长或民营企业家,而他也称我为解放军同志。
沉浸在热恋中的我那里还会记得爷爷的回忆录,我和眭海红的爱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半年后,我们登记结婚,不久,我们又有了一个儿子。那时的我完全沉浸在幸福当中,忘记了以前的一切。直到有一天,我们的孩子突然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他的背上总会有血液渗出。我带着他去很多医院看过,却怎么也察不出病因。看着孩子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我这才想起了爷爷信里描述的事情。
我不敢对海红说明真实情况,我怕她会经受不住打击。于是便找到卜旭旭,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我还把爷爷留给我的信拿出来让他看。
卜旭旭在看完爷爷的留给我的信后,说:“侄子好像得了和野坪寨的人一样的病。”
“野坪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那是一个受到诅咒的村子,村里的人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六岁,而且都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我问:“他们为什么会受到诅咒?”
卜旭旭摇摇头,说:“没人知道。”
为了解除儿子的诅咒,我和卜旭旭决定去找他卜天别爷爷。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在野坪寨的遭遇会那么的恐怖,那么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