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遮风莞尔,不无遗憾地摇着头,在竹帘前摆下一几,布下一副象牙棋。
另外的两个少年士子,咂舌叹息:“先生谬误。这个小哥是请你去一睹他们公主芳容的。听说擂主有规矩,第一个登台挑战之人,可以有幸会晤西域公主。真真牛啖牡丹,可惜......”
“他们说得可是真的?”寇准眼睛瞪得鸡蛋大,望着王遮风嚷嚷:“老爷我一辈子什么都吃,就不吃亏!现在进去还成吗?”
王遮风笑容可掬地道:“我们先生说过,真就是假假就是真,这世上何为真孰为假?只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爷已经放弃了机会,请开局吧。”
寇准似无限恼悔又不无得意地摇头:“坏了,坏了。爷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这心如刀搅啊!今天这棋是输定了。输也得下,输棋不输人不是......我当头一炮啊!”
赵官家几个人也顾不上看谱,都看着寇准乐。心说,这小子真孬种,棋还没下,先把输棋的责任扣到人家的头上。幸亏跟这小子是一伙的,不然赢了也得被他搅和输喽。
这时,室内传出一声清脆甜美、略带些异域风味的女声:“仙人指路。”
王遮风闻声,上前将棋子走了一步。然后垂手而立。
赵官家等人闻声惊讶,没有想到还真是个裙钗之人设擂。单听这敲玉击冰娇嫩甜美的嗓门儿,已经酥麻了半边身子。对面而弈会如何呢?这已经成为不敢想象的事了。
棋局在平淡无奇中开始。片刻之后,就大不一样了。二尺的方寸之地上,几步下来,已经是烟尘滚滚炮声隆隆了。
寇准一上来就大兵压境,气势汹汹地摆出堂堂正正的攻伐之势,大有泰山压顶一举拿下之心。
“好!不愧是名家高手!”赵官家暗暗为寇准喝一声彩。随后将目光移过河去,观看对方的阵势。上下左右前后看一遍后,不由地吸一口冷气,习惯性地捻起油光水滑根根见肉的胡须,两道寿眉不由自主地皱起。
以他的眼光,一过楚汉之界,竟然迷茫起来。
映入眼帘的棋局,令赵官家心神激荡,两道眉毛慢慢地拧成一股绳。
其他的围观者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初春的天气,还春寒料峭。可寇准的大脑门子上,已经汗水淋淋。御赐的貂皮袄脱下丢在一边。
赵官家定了定神,看出来了,女子的棋艺,那是受过名家指点大家真传的。比自己要高出十分。别看寇老西是三斤半的鸭子二斤的嘴,煮烂骨头不输嘴,也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
果然不出赵光义所料,棋到中盘,寇准就如老僧入定,再无动静。
一时间,寂静如野。
寇准愣怔好大一会,推棋起身,耍赖道:“这棋有鬼,下不成了。以我天下无敌的棋艺,竟然会赢不了。我知道了,你们所以搞得这么神秘,是因为你们在里边请仙扶乩,跟神仙下棋,我怎么能赢。不下了,不下了。”
王遮风眼见得一盘棋被寇准胡拉乱了,有点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个爷。
这主一身的锦衣裘皮,虽然旧了一些,但仍旧华贵逼人。可这华贵中,怎么就透露出那么一股子小家子的寒酸之气?
说起来,他也满面书卷气度雍容,可咋就遮挡不住那股子胎里带的市井无赖的孬种像?
欲待理论,他是位爷,不理论,又心有不甘。一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竹帘啪地一响,陶逸挑帘而出,笑吟吟地说道:“这位爷说得在理,前一盘不作数。另摆如何?”
寇准也笑了,拱手道:“不敢!刚才的确是在下输了。来呀,把彩金送上。”
那神情气度,颇有点光棍气概。
门外侍候的内侍总管王继恩进来,送上大内库藏金百两。
吕蒙正凑到赵官家耳边嘀咕:“爷,赢了是他的,输了是爷掏腰包,这买卖作得过,包赚不赔的铁算盘。”
赵官家忍笑道:“这就叫输棋不输人。”然后定睛观看陶逸。
吕蒙正王禹称寇准三人,也不错眼地看着陶逸.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化名潜逃的高峦。
陶逸手一摆止住王遮风,不让他去接那锭金元宝,笑道:“这位爷并没有输,咱们怎么好收彩头呢。这位爷,还是先将彩金收回,待决过胜负再说。退一步说,就算你这盘输了,也只一局,还有两局没下呢。”
寇准嘻嘻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再下我也是个输。与其说刀架脖子上再喊救命,还不如早点认输,留些脸面,存些情谊。收下吧。如想再搏,就让我的那两位朋友,与你搏弈论高下吧。”
“就这么办吧。”赵官家不容置疑一锤定音。他也想让王禹称尽快上场,同陶逸决一胜负。拿到一幅字画,证据在手,不管对方是什么来意,打的是什么主意,都好办。
“也好。恭敬不如从命。”陶逸深深地看赵官家一眼,拱手为礼将王禹称让到上首,从容坐下。
赵官家见状,后退一步,对王继恩悄声道:“叫赫连大人潜来,辨认一下此人。让他不要声张,然后把结果秘密报朕。”
王继恩悄悄去了。
王遮风摆上棋盘,将一副玉石棋子送上。陶逸抬手请王禹称先走。
王禹称乃饱学大儒,文坛领袖,虽然身材瘦弱,但气度不凡。哪肯占这个先,也抬手请陶逸先行。
两人正推让着,就听见外面一阵大乱,着了火起了反一般。
王靠山跟头把式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跑到陶逸面前,指着外边对陶逸喊叫:“先生,他们来了,要保金来了!拿不出银子,就要封宅拿人了!还请先生快拿主意......”
陶逸镇静自若,淡笑道:“他们不就是要银子吗?叫他们为首的来,咱们现时不是已经有银子了嘛,给他就是了。”
“有银子你不早点拿出来,非得让爷跑一趟。”开封府捕快班头接话进来,大大咧咧叫道:“保金黄金一千两,拿钱放人,人走金没。没收入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