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恋蝶安顺娘明送暗信耍把戏沙狐儿暗救幼主
酒博士应声去了,就有人探头进来,问道:“客官要外卖吗?”
来人托着黑漆大长方木盘,上边摆放着炙鸭、炖鸡、羊脚子、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獐巴、诸色包子、猪羊荷包、烧肉干脯之类。
高峦随手取了姜虾、酒蟹几样,放在桌面上。外卖之人便转身出去。
穆学礼见状,欲言又止,高峦看在眼里笑道:“京师人厚道讲脸面,凡事不许提钱。穆兄是见没有付钱是吧?这边不付,回头一并付给店家,由他们自己折算去。”
穆学礼点头。
这时就有闲汉掀帘问:“客官要陪酒不要?”
同诸色酒店一样,凤仙楼亦有厅院,廊庑掩映,排列小阁楼,吊窗花竹,各垂帘幕,命妓歌艺,各得其乐。专有闲汉往来奔走搭桥牵线。
高峦闻声笑骂:“好个没眼色的东西!咱这家娘子外娘子都有,什么酒喝不下去,还要什么陪酒?你这不是给爷上眼药嘛。”
汉子陪笑缩回头去。香奴儿笑盈盈的毫不在意,安顺娘却啐道:“呸!又开始胡说八道!就算你家娘子好性儿,不计较,顺娘也豁出去吃亏了。还有穆兄在此,也不怕人家笑话于你?”
穆学礼果然一脸的不自在,闻声笑道:“人家娘子都不在意,干你我什么事?猫不拿耗子,倒让狗来拿嘛?”
几个人开颜一笑。
高峦便向穆学礼和安顺娘介绍道:“凤仙楼的汴河春酒,是东京一绝,日下无双。咱们就喝汴河春,如何?”
穆学礼道:“悉听尊便。”
安顺娘笑道:“客随主便,任凭高爷。尽管高爷是在问客杀鸡,可也是一片诚心,咱们还能挑礼不成?”
当时有酒博士、小铛头,流水似地送上各样菜肴。
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的各色菜肴,看得香奴儿目瞪口呆.穆学礼亦是直眉瞪眼,显然是少见多怪。
高峦伸手问一边侍立的酒博士,要过酒壶,对酒博士道:“去吧,爷自己招呼,你忙你的去吧。”
酒博士显然也知道高峦的习惯,不让人侍候,便笑着去了。
高峦便开始为穆学礼和安顺娘斟酒,边斟边道:“这汴河春,可是汴梁城的一绝。得汴水之精,三蒸三酿,存放十年,香郁淳厚,饮之唇齿生香,挂唇留喉,经久不散,却又不伤人。因而又名点唇芳、挂喉香。顺娘和穆兄,不妨多饮几杯。”
穆学礼和安顺娘随高峦举杯,饮过后齐声赞叹:“果然好酒!”
酒过三巡,四个人的话匣子渐渐地打开,高峦问穆学礼:“敢问穆兄何方人氏?是来京准备应试的士子吗?”
穆学礼浅笑道:“学礼祖籍渤海郡,后转辗到了中原。现暂且在东京客居,应试与否,还得视情而定。”
高峦点头笑道:“难怪看着穆兄犹如胡人,原来如此。咱还以为穆兄同咱一样,也是从西北而来呢。”
穆学礼道:“不足为怪。学礼祖上确有鲜卑血缘。西北的鲜卑人,也多是由东北迁徙的。学礼却从来没有到过西北。”
高峦道:“难怪第一眼见到穆兄,便有似曾相识之感。想来是咱同赫连山等匈奴人相处久了,见到穆兄,也有了相识之感。”
穆学礼淡笑道:“或许是如此吧。”
这边,高峦同穆学礼攀谈。那边,香奴儿却同安顺娘亲热起来。香奴儿道:“安姐姐乔装改扮,竟然胜过须眉男儿。姐姐好容貌,又好武艺,难怪他常常乐不思家了。”
安顺娘一怔,俏面飞红,以为香奴儿口出怨言,细一看,香奴儿是一脸的真诚,并无半点嘲弄之意。
安顺娘当时心中一热,拉过香奴儿的手,抚摸着道:“高爷真好福气。从哪个神仙洞府,寻来你这样个可人儿?连女人家共有的妒忌病,都没有。真是难得!”
香奴儿奇怪地道:“为何要妒忌?爷好,咱们女子才喜欢他。有女子喜爱爷,说明是爷好,咱高兴还来不及,为甚要妒忌?”
香奴儿的话,令安顺娘和穆学礼听呆了,显然是没有听过香奴儿的逻辑。当时,都是羡慕地看着高峦。
高峦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顺娘?咱这一生,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功名利禄,都不是咱最得意的,唯独娶香儿,是咱一生的得意之笔。”
穆学礼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还要去、去那种地方?”
高峦笑道:“咱若是不去那种地方,焉能显出香儿的可贵?”
安顺娘和穆学礼又是一呆,这又是什么逻辑?这俩人,真正是妙人一对。若不是痴呆,就是得到了人生的至理真趣。
当时,安顺娘和穆学礼,只能痴呆地望着高峦和香奴儿,不知应该嫉妒二人还是羡慕二人。
过半晌,安顺娘才幽幽吟道:“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安顺娘吟罢,盯死香奴儿看。
见她声色不动,穆学礼接道:“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唯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香奴儿依旧笑颜如花无动于衷,安顺娘穆学礼大奇.
安顺娘不死心,怒视笑逐颜开的高峦一眼,又吟:“叵耐灵鹊多瞒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比拟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香奴儿听了,越发欢喜,大有鼓掌击节之意。
穆学礼见了,心头火起,吟道:“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香奴儿终于忍不住鼓掌欢笑:“真好听!顺娘姐姐和穆公子唱的都好,可惜咱一句也听不懂。相公,几时有空闲,一定要解说给咱听听。”
安顺娘和穆学礼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高峦大笑,边笑边嚷嚷:“顺娘和穆公子的苦心白费了。这个抱不平,你们打不成。更别想挑唆香奴儿,没用。她对诗词一窍不通。”
安顺娘和穆学礼哭笑不得,相顾莞尔,最后也忍不住大笑,齐道:“真是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