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会在东部海岸有一座旧别墅,房子是木式结构,风一吹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不过还算结实,到处遗留着二战时期残留下来的痕迹,还有一个奇怪的房顶,看起来像个圆塔顶,可又有点巴洛克时期的味道。brant有时会上这儿渡个假,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听着海浪的声音,品着随便什么人替他买的葡萄酒——他从不挑酒,而是认为只要气氛对了,酒又过的去就行,他的这一特性倒让照顾他的人省了不少事儿。这会儿,brant又倚着窗户冥思了,手上还拿着装着葡萄酒的高脚杯,咪着眼睛看不远处翻腾的巨浪,几点腥盐的海水溅上他漂亮的眼睛,阵阵的海风,吹的薄纱质地的窗帘飘了起来,几乎贴到天花板,放在细高脚圆桌上的手记一页页迅速向后翻去,搁在那上面的墨水笔咕碌碌滚了下来,又在八成新的中国地毯上翻了几个身,方才停下不动。
壁炉边上放着一架针式唱片机,此刻正放着巴赫的钢琴曲《安魂曲》,如流水一般的音符从缓慢回旋的胶片中悠扬飞出,充溢着这个长长的客厅。
潘晨来向brant请辞,他刚领受了新任务,要到法国巴黎市中促成一桩毒品交易,他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拾起地上的墨水笔。brant忽然开口了:“你的机票放在壁炉上,用维也纳女神座像压着。”潘晨忙道:“不用,我已经买好机票……”brant转过身来,靠着窗沿,将身体的重心都移到这上面去,使他的站姿看起来有些奇怪。“不必惊讶。”他说,“你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水味在这间充满阳光、海水味的房间里特别明显。”说毕,brant向潘晨举杯,仿佛在说:“干杯”,低头啜了口葡萄酒。“我看过你的机票了。老实说,我信不过你选的航空公司。”他半晌说道,慢腾腾的走了过来。亲自走到壁炉那里,取出了压在维也纳座像下的机票,小心的将仿制的雕像放回原位,仿佛不小心踩了一位女士的脚的绅士,他把机票交到潘晨手上。“相信我,我绝不会看错的。”他笑了笑,径自走到沙发前重重的坐下,头向后仰去,好像刚做了剧烈运动的人只想躺到床上去似的,浑身无力。
brant养的棕色牧羊犬摇头晃尾的奔了上来,将两只前爪搭上主人的膝盖,不时舔着它的长舌头,扑到主人身上乱抓乱舔,不时发出撒娇似的低低的声音。brant只得用手扳着狗脸,让它离自己远些,无奈的说:“好了,好了。奥利,你应该去找莱克特太太陪你玩,她有飞碟和狗骨头。”他拍了拍狗的背:“去吧!”狗十分顺从的离开了客厅。
潘晨看着狗垂头丧气的跑了,嘴角不禁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需要我给您带些什么吗?”他问。
brant将一只手搭到前额上,好像在给自己量体温似的,良久才说:“前阵子我在巴黎的时候,曾经有一位画家给我画过像,可是后来直到我回来,他都没把画像拿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替我把那幅画拿回来?”
“可以。”潘晨恭敬的说,“您还记得那名画家的地址和姓名吗?”
“这有些难。”brant眼珠转了一圈,他丰富而黑暗的内心世界里储存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却唯独很少记别人的住址。“我记得他的名字是保罗让,这是他的艺名,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据说曾经在塞纳河岸罗浮宫对面的国立巴黎铸币博物馆办过单人画展……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过—去—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潘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brant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眼望着天花板,继续回忆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因为没钱付酒帐而被酒保赶了出来,境况十分窘迫。他自己说这都是暂时的,他正在策划一个非凡的绘画主题,一旦完成就会震惊全世界……他说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好像真的似的。我猜他是遇到了一般艺术家都遇到过的‘灵感枯竭症’,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画出来,就一心想一次性搞个伟大的作品,从此名垂青史,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潘晨,他们小有才华就以为天降大任,自大会毁了他们,衣衫搭配混乱并管这叫‘艺术家风范’……”
潘晨没有打断brant的话,他知道少爷此刻正回忆着呢,有时将心里搜索到的一些小细节全都说出来,有助于更快的回忆。果然,brant“噢”了一声,说:“我记得他在克斯顿街上有一套公寓,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塞纳河,至于他现在还住不住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好的。”潘晨点了点头,“我会把画像带回来的。”
brant稍微举了一下手中酒杯。“早日回来。”他说,随后便闭上眼睛陷入深思中。
潘晨小心的退出客厅时,奥利还蹲在门口,看到他出来了,尾巴晃的更利害了。潘晨蹲了下来,摸了摸狗的头,笑着说:“奥利,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护少爷,知道吗?”奥利扑了上去,用它的舌头舔潘晨的脸,潘晨一面躲闪,一面站了起来,回到房间拿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