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305队,东方露出了熹微。他碰到生产队的人便问曹玉凤住在哪里,人们用诡异的眼光看着他,不敢和他搭话。他一身臭汗味,衣服又脏,蓬头垢面的,别人还以为他是疯子,哪里敢接近他,更别说和他说话。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自己找,一个没多大的连队,他不相信自己就找不到玉凤。
“小伙子,你找玉凤干什么?”终于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个子女人问海生。
海生马上回答:“玉凤是我表姐,我出门东西被小偷偷走了,找她有些事。”
“哦,找亲戚啊。”那人见海生不像疯子,胆子大许多,“我带你去,她住在那边那栋房子。”
“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你家在哪里?”
海生胡编了自己找玉凤的理由,听她问他家在哪里,随口说道:“在广青农场。”
“广青农场在哪里?”
警惕性真高啊,还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好在海生知道广青农场在哪里,他就有一个叔叔在广青农场,也就是跟他湖南当兵的叔叔是亲兄弟的,他的叔叔来过建材厂拉水泥,虽然海生在一中寄宿没见过那位叔叔的面,但海生知道他每次来一定要到自己家里,父亲就像过年一样高兴杀鸡买酒招待他。海生说出广青农场在屯昌县的时候,那女人也不再问海生什么了,估计她相信了海生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许她根本无法判断海生说的是真是假。
来到一间房前,门开着,海生看见了玉凤就在里面梳着头发。带海生来的女人叫道:
“玉凤,你表弟找你来了。”
海生已经看见了玉凤,真不希望那女人这么叫玉凤。玉凤听见有人叫她,转过身一看她的表弟是海生,十分诧异,脸色微红,忙走出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海生苦笑道:“说来话长。”他看看站在旁边的女人,她好像知趣似的,笑说:“你们谈,玉凤,我走了。”
“慢走,素花姨,谢谢你啊。”玉凤说。
那女人走后,玉凤方镇定下来,问海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你爸赶出家门了?”
海生点头说:“是,我又被我爸赶出家门了。真是让人伤心,我没考上大学,就知道他早晚要发火的。如果仅仅是发发火也就算了,竟然要把我赶出家门到外面流浪。不知道有多少回,想到自己命这么苦,真想一死百了算了。可是,我死了要害世上一个人伤心一辈子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我明白这个道理,不愿意死去。阿凤,你不怪我吧,一大早就跟你诉苦,还说些死啊的不吉利的话。”
海生一边说着眼泪早已流了出来挂在了脸上,他一看玉凤,玉凤也在一边抽泣着。
“不,我不怪你。”玉凤擦拭脸颊上的泪珠,“人要死是很容易的,也是人生的最后归宿。但对我们年轻人来说,生比死更重要。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潇洒走一回?不要仅仅受到一点挫折和磨难,就想去寻死。死不是为了重生,这是不可能的;生却是为了获得更长久地死,也就是自然地消亡,生老病死才是人生的自然方式。你打算今后怎么办?需要我什么帮助?”
“你别跟别人说我找过你。我说你是我表姐,从广青农场来姑姑家,路上行李被小偷偷了。”
“行,这点我会做的,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你也别跟阿梅说,免得她为我担心。”
“嗯。”玉凤点头说,“那你准备去哪里?对了,你一定没吃早餐吧?”
“岂是吃早餐,昨晚到现在都没吃。”海生没说他在西培农场偷了人家的一点剩饭吃,这事他也不好意思和玉凤说。
“那一定很饿了,我先煮些面条给你吃再说。然后洗个澡,不过没衣服怎么办?唉,还是先吃些东西再说。”
“你几点钟上班?”
“不急,还早,等割胶的收胶回来,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