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祁阳府张灯结彩,似乎在喜迎什么盛事。仆从婢女忙个不停,四下张罗着。白起与刀疤脸的确进了祁阳君府,然而事实却远不是他们预想的那样。秦公子根本不是特地邀他们来,更不是请他们赴什么宴。接待他们的老仆人将他们什么安排在门客处所,只跟他们说让他先去问问八公子,让二人暂且歇息,并再三叮嘱他们不要随便走动。
刀疤脸一脸铁青,坐下后没说一句话,不住地嘘着气。来之前他还在同僚面前吹嘘着秦公子如何如何看重自己,没想到来这坐冷板凳。想来确实令人不大舒服。
白起倒是舒了口气,他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卒,秦公子怎么对他如此感兴趣?虽说白起三招击败了歧山枪术校尉仇九,可仇九也不过个小小的百夫长,望龙城藏龙卧虎,堂堂的秦国公子如何会注意他?其中必有什么蹊跷!猛然间,白起察觉什么不对头,凝神冷望着刀疤脸。
“四哥,芈公子什么时候叫你带我来见他的?”
“前几日。”刀疤脸有气没气地说了声,缓缓抬头,突然感觉白起浑身寒意,不禁哆嗦一下。“怎么啦?”好久后,刀疤脸试探性问了声。白起那股气势彻底震感了他,此时,刀疤脸并不是想到这小子丢脸后回去公然找他单挑,而是骨子里寒意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四哥,你知道公子为什么突然叫我来?我跟他好像素问谋面耶。”白起收起他的气息,一个天大的问号压在白起脑海,他很想知道答案。
“哦,前两天下训后你一个人在教练场射箭,挽弓射下一只苍鸼,正好公子路过,可能觉得你的箭法很好吧,所以让我带你来看看。”刀疤脸没了怨气,似乎也在思索着堂堂秦公子为何会让他们两个过来。
“四哥,你再想想还有些什么遗漏的,秦公子要见我们,我们要事先准备准备,公子高兴了,咱们以后不用憋在大山里;要是公子不高兴,你我这颗项上人头很轻!”白起凑到刀疤脸跟前,他说的是实话,却不是一个士卒该跟长官说的话!春秋战国,虽是礼崩乐坏,毕竟长幼有序,他现在还没有资格!
刀疤脸是个性情中人,他自然不会理会白起的失礼。相反地,他陷入了深思。因为他知道,望龙城这走一遭,对他很重要!
“对了,那天你的小宠物也在你身边。”刀疤脸突然大叫道,白起紧皱着眉。恰如他所料,这八公子芈胜绝不是因为白起那几招三脚猫功夫在意他的。但令白起困惑惊忧的是刀疤脸其后的那一句,“屍狼!我想起来了,当时公子看到你的那小家伙后口里亲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声‘屍狼’!”
两人瞪大着眼睛张望着对方,他们都深知其中的意思。白起不是因为自己的本事而因为一匹猎物将受到秦公子的接见,似乎是对一个战士天大的讽刺!然而,与白起亲密无间的小猎宠突然让他感到如此陌生,甚至恐惧。
屍狼——传说中的雪域之主,雄象部落的守护图腾,一兽胜过万马千军,天生的战神。没想到追风竟是传说中的图腾!难怪当日被群狼所困,一匹幼崽就能让群狼如此敬畏!狼灵獒确实也是狼族王者,可屍狼对它们来说却是神!有此屍狼守护,或许将来也会跟乘白羊青牛的老庄一样羽化登仙!不过,这些念头只在白起脑海间闪过一瞬,他现在担心的是这秦公子芈胜想对追风怎么样!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因为他差一点就成为秦国之主,而是他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追风可能是传说中的屍狼。带小家伙回寨这么久,都只认为它是一头小猎狗,还从未有人看出来它或许是灵獒。高高在上的兽主竟成为白起的猎宠,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折杀天下鬼才!难怪,追风宁愿一天到晚饿着肚子也不愿吃一口死物。它有它自傲的资格!
“四哥,若是公子接见我们,你可千万不要随便乱说!”白起犀利的目光再次射入刀疤脸的瞳间。毕竟他是个在刀口上舔过血多年的百夫长,然而,面前的少年让他越来越胆颤心寒。且不说日后这小子大有可为,他确实害怕!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万一说错话了咱们可都没好日子过!”白起话语间仍是如此冷,软硬皆施,不怕刀疤脸不就范。
“嗯。”刀疤脸闷声答了一句。他毕竟是白起的长官,反受这小子的欺凌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在同僚面前夸耀来祁阳君府如何之威风,可事实确实他当了白起这个小卒的马僮,进了祁阳君府也只有冷板凳坐。门口那个婢女仅进门倒过一次茶,再也没有理会他们。面前的小子更没对他表示一丝敬重!
两人静静坐着,各自思索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却没见着那个老头回来,更没有其他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走!咱们出去走走。”刀疤脸终于坐不住了,脸上横着的肌肉绷得很紧。
白起立身一把拽住他,这王府可不是菜市场,岂能随便走动!两个眼神再次交汇,最后白起慢慢松开手。刀疤脸散发着一股令白起不舒服的气息,他动了杀念!犀利的目光对峙着。片刻后,刀疤脸冷静下来,垂下头,狠狠地砸着那早已空空如也的茶盏。门外的婢女朝里边瞅了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声。
他们根本没有受到宾客应有的款待,老头儿将他们安排在三等门客食所。也难怪连个婢女都瞧不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