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侯牵了马,走在大街上,五个奴隶跟在后面,老老实实地排成一队。
“叮叮当当!”奴隶们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响声。刘侯怔了一下,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将五人的手脚链子都打开了,然后将铁链远远地扔到路边。早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欢呼着去争夺那些铁链。刘侯没有注意奴隶们脸上的复杂的表情,依旧牵着马不徐不疾地走在渐渐微弱的日光里。
城门处,守卫仔细验过六人的身份证明,然后放行。
刘侯进城时走的是北门,出来时却是南门。他回头看看城门,南门与北门如出一辙,门上也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长沙”。临近日暮,出城的人不少,在城里混营生的人们都往急匆匆家里赶。
刘侯骑上马,五个奴隶跟在马后走。白马却不耐烦慢慢走,被刘侯安抚着。刘侯看着大道上赶回家的人们,心里不禁又燃起了思乡之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多地梦到那个世界的家乡。“也许因为那个世界的家乡也在长沙吧?不知道父母还好吗?”刘侯想道。“祈祷父母安好。”刘侯虔诚祈祷。
以前他研究佛教的时候,曾经试图虔诚地去信仰某个菩萨,却始终不能做到很虔诚;现在为父母祈祷的时候,他终于做到了。两行清泪流下他的脸庞。
他拭去脸上的泪痕,回头对五人道:“大家快点儿走,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黑了。”五人不吭声,却明显加快了步伐。刘侯心里嘀咕,“这几个人不会是哑巴噢?就没见说过话呢。”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六个人终于到达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小镇上灯火暗淡,从路边人家窗口透出的微弱的灯光,比萤火虫亮不了多少。小客栈的招牌在黑暗中看不清,大门也半掩着,要不是好心的镇上居民指点,他们铁定找不到这家隐藏在黑暗中的客栈。
推开半掩着的门,只见里面果然是客栈的摆放格局,刘侯松了口气,总算没有乱闯民居。客栈的大堂很小,只摆了三张桌子,还显得拥挤。最里面的那张桌子正被老板家人占据着在吃饭。
老板家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客人上门。老板娘先反应过来,推搡着丈夫去招徕顾客,她自己在桌子底下摸索出一盏灯点上。虽然只是两盏豆大的小灯火,刘侯也觉得大堂里很亮堂,只因为他之前一直处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
刘侯也知道在这里没有点菜的余地,只说:“有什么就吃什么。”老板就去后院抓鸡,惹得满院子的鸡们慌慌张张地乱叫。终于张罗好一桌饭菜。刘侯叫几个奴隶一起吃,终于有个奴隶发出了声音:“不行,主人。”话语很生硬,像是外国人初学汉语,估计是很长时间没说话了吧。
刘侯心想还好不是哑巴,也没有坚持,自己狼吞虎咽地扒了三大碗饭。小客栈虽然不起眼,烧鸡味道却很地道。他离席了,几个奴隶才过来吃饭,仍然是风卷残云。老板见这势头,马上又吩咐老板娘去煮了一大锅饭。
第二天清晨,他一睁开眼就吓了一跳,屋里竟然站着一个人。他定定神,发现那是奴隶中的一个,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口看着窗外。
刘侯怒了,自己好歹是主人,这奴隶竟然随意走到自己房中来了,简直是太过分了,看来得立立规矩了。他张嘴想喊那奴隶,却发现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咳咳!”了两声。
那奴隶赶紧转过身,毕恭毕敬地鞠躬,叫道:“主人。”刘侯觉得他鞠躬的动作有点儿生硬,但是整个人比起刚见时已经多了许多生气。他想道:“看来那个卖家说的没错,这些瘦弱的汉子,好好喂养几天,又是好汉子。”
他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道:“你为何在我房间?”刘侯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威严,自己也觉得奇怪,看来果然是“在其位,有其威”。那个世界里的当官的都不怒而威,而自己当上了奴隶主,自然而然就显示出奴隶主的气魄来,说话都不自觉有气势了。
那奴隶感受到主人的不高兴,脸上闪过慌张,战战兢兢道:“晚上,晚上,我们几个……轮流守夜……”
刘侯心想原来这样,倒是误解了他了,没想到这些奴隶还是蛮衷心的。他见那奴隶满是惶恐,为了缓解人家情绪,点头笑道:“很好很好。”他想起一件事,又吩咐道:“去叫他们几个来。”
很快,几个人一路小跑过来了,刘侯见五个人脸色都好了不少,笑道:“你们几个很好,我决定赐予你们名字。”他从那些奴隶身份证看到五个人的名字。这些人的名字古古怪怪的不好记,他想干脆给他们取个容易记住的新名字好了。
有人低声应道:“谢主人。”其他四人也用或高或低的声音应道:“谢主人。”因为身体太虚弱的缘故,几个人的声音都中气不足,刘侯却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至少不像昨天那样一言不发,自己还以为他们是哑巴呢。
刘侯指着站在左首的人道:“你叫刘一。”那人应道:“是,主人。”
其余四人依次被命名为:刘二、刘三、刘四、刘五。
刘侯觉得颇有成就感,拥有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权利果然很爽,而且别人对自己俯首帖耳,不敢有丝毫异议,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怪很多人迷恋权势了。”他想道。
“以后你们跟着我,我决不亏待你们。只要我有肉吃,就会给你们留一口汤。”刘侯许下承诺。
六人沿着湘水往南,十几日后,进入衡阳郡境内。这天中午,六人在树荫里吃过干粮,沿着官道继续进发。衡阳多山,一眼望去,都是形状各异的山陵,也看不了多远。官道在丘陵之中蜿蜒,宛如一条巨龙。
跟在刘侯马后,排成一队行走的五个奴隶,已经壮实了不少。这十几天能吃饱饭的日子,奴隶们觉得自己简直进入了天堂。他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刘侯仔细盘问了他们的身世。五人的父母都是奴隶,因此很不幸地,他们一出生就是奴隶的命。奴隶的孩子,能生存下来的几率本来就低,五人幼时的同伴,大多数已是冢中枯骨。让人伤感的是,五人中竟然没有一人记得自己的生日,奴隶们大概从来就没有庆祝生日的说法。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年龄也只知道个估计的数字。
刘侯发现,奴隶身份证明里记录着五人的出生日期。从此以后,五人才知道了自己的准确年龄,分别是十六岁、两个十七岁、十九岁和二十一岁。刘侯把他们的生日定在正月初一,那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也预示着他们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