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听,心里的震惊不亚于阮郁,跌坐在了床上。两个人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久好久默默不语。
阮郁只是垂泪,心里一边念着父亲,一边牵挂着小小,他为两个人都流泪。
小小一想到将与相公有一别,也止不住落下泪来。她站起身,拉住阮郁的手说道:“相公不要如此难过,想公公病情也不至于如信使所说,相公只要回去,公公大人的病情或许就好起来了。”
阮郁抬起一双泪眼,抓住小小的手说道:“父亲病情危重,可我舍不下娘子奈何?”
小小听了阮郁的话,眼泪便扑扑簌簌落下来,扑进阮郁的怀里,哽咽了一阵,说道:“儿女为父母尽孝,乃天之大道,相公岂能为妾失了孝道?若两情相依,岂独恋这朝朝暮暮!”
阮郁道:“话虽如此说,可娘子爱意温情怎能割舍?朝欢夕拥怎个难却?”
小小再一次紧紧拥住阮郁,泣不成声,悲悲痛痛说道:“妾能得阮郎爱怜已知足矣,青松曾为媒,风月牵红丝,山山水水俱有我们相爱的足迹,这些足以使妾回忆,况你我只是一时分离,怎能如此难舍至此!”
阮郁想了想说道:“不如你与我一道回去吧?”
小小一听,松开阮郁,后退一步说道:“这断不可,令尊乃当朝宰相,家规克礼甚严,你我无父母之命,只是露水姻缘,倘若你无缘无故把一个野女子带回家,让令尊的脸面如何放置?”
阮郁一把拥住小小,满面泪水,说道:“难得娘子如此善解人意,更让阮郁割舍不下,阮郁至死也不弃娘子!”
小小捧过阮郁的脸,哭笑道:“妾又何肯舍得阮郎!无奈大孝在前,你我怎能为儿女一时私情而弃父母于不顾?阮郎是个豁达之人,当放宽心,妾心里眼里都是阮郎,想里念里都是阮郎,阮郎是妾的山山水水已把妾包围,妾至死待阮郎!”
好在小小慧心巧嘴一番劝说,阮郁这才稍稍放安了心。两个人缠绵一会儿,泪流一会儿,悲悲切切只到鸡鸣三遍,方相拥着朦朦胧胧睡去。还没睡多久,那信使便来催促上路。
两人穿衣起床,小小眼儿通红,花容减损;阮郁也是一脸沮丧,难舍之痛胜于牵挂父亲之痛。
阮郁所带物品不多,吩咐随从收拾了,骑上青骢马,小小则仍乘着油壁车,让斧头拉着,送阮郁过西泠桥,至断桥边。这里朱县令早已备好了饯行之礼,又为阮郁备了一艘官船。
小小和阮郁又说了些温存的话儿,信使再三催促,阮郁才恋恋不舍松开小小的手。小小把那条同心结放到阮郁的手里,轻声说道:“永结同心!”
阮郁说不出一句话,转身上了船。小小泪眼迷蒙,上前追上一步叫了声:“阮郎……”那想说的满心话儿全都淹没在了泪水里,滴落进钱塘江,化作一江春水,托起阮郁的官船驶向遥远的天际。
小小在桥头痴呆伫立,嘴里默默自语,说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到心腹话。
江面上起了风,浓云从孤山背后涌起,山里的雨来得快,下得也快,霎时凉滋滋的细雨斜织江面,更让送行人徒生伤悲。
斧头催促道:“小小姐,快回去吧,要下大雨了!”
小小不肯离去,斧头再三催促,小小这才上了车。一路上,边流泪边歌唱:“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阮郁走后小小又开始孤零零独坐镜阁,面对春花啼鸟,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山水使人忧,烟色锁孤独,没了阮郁,心里眼里都是愁,愁浓之处便闭门不出。一连几日茶饭不思。贾姨妈便劝道:“阮相公只是暂时回家探亲,又不是不会来了,甥女如此这般哀恸,倘若损了花容,今后当如何面对阮郎?”
还好小小有一颗能容纳山水的心,听了贾姨妈的话,便想开了,说道:“姨妈说得是,奈何甥女对阮郎痴心如此?”
贾姨妈道:“甥女痴心,阮公子虽在千里之外也备受牵挂,想不久就将催鞭回到甥女身边来。”
小小苍白的嘴唇笑了笑说道:“姨妈说的可是真的么?”
贾姨妈笑道:“甥女真是痴呆得很了,姨妈怎能骗你?”
小小这才有了欢颜,在贾姨妈的服侍下喝了些莲子山药粥。如此调理了几天,渐渐恢复了往日娇艳的花容。只是从此不是杜门不出,就是去孤山寻鲍令晖下棋品诗,有时一连十数日不回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