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广东也有海盗吗”子矜问.
“大明沿海九省,无一地无海盗,广东又是富庶之地,怎么可能没有海盗出没呢,嘉靖年间,广东的海盗闹的最凶,后来戚继光和猷大勇联手剿灭了大宗的海盗,广东沿海着实海清河晏了一段时间,不过好景不长,天启以后,海盗又大兴起来,日本的倭寇和沿海的乱民常来侵扰,虎门历来是海防重地,广州屏障,所以每年都会有海盗进犯.”
“大人,海盗们都是些残忍无比,杀人越货的人吧.”
“海盗分作两种,一种就是倭寇了,这些人就是为劫掠而来,登岸之后即是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最是可恨,我们抓住了倭寇,一般是绝不留全尸.另一种是寻常海盗,很多穷苦人过不下去了就落了海做寇,他们以前也都是良民,一般不杀人,顶多是劫些粮船商船的,走私些东西,平常并不登岸,比倭寇要好上许多,怎么,子矜,你想要打海盗啊?”
赵振说的一点没错,子矜的父亲死在海盗手里,他焉能不恨听说广东也有海盗,子矜当即向赵振请求说:“正是,大人,我想在虎门从军,杀尽海盗为父报仇!求大人成全.”
“从军”赵振连连摇头,“不行,你不知道从军之苦,大明的立国之策便是重文轻武,武将在阵前拼命,功绩还比不上在朝廷夸夸其谈的文臣,再说现在的世道乱的很,正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战场上刀剑可不长眼,大哥将你托付给我,你要是出了闪失,我怎么交待.”
子矜哀求说:“赵伯父,我不怕,我只想能当个士兵,杀尽海盗,为我爹报仇!”
赵振还是不同意,说:“当兵武功要好,你从小读书,怕应付不了战场上的情况,虎门卫的主要对手是倭寇,他们的身手个个不赖,我看你还是进卫学里接着读书,走功名之条路吧.”
“赵伯父,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从小就根武师学武,内家拳和六合拳都很善长,荆楚剑术也很熟悉,一定能行的.”
赵振以为子矜生在官宦世家,必定是娇生惯养,不信他的话,说:“这样吧,只要你能和我对上十招,我就让你从军,如果对不上十招,你就老老实实的进卫学或者做我的幕僚,怎么样?”
赵振当年中过武举,武功好是军中有了名的,他征战沙场二十多年,少有对手,他觉得子矜恐怕连一招也未必能接,所以才以比武为由,找个不收他的借口。
没想到子矜立刻站了起来,说:“好,大人,如果我输了,就任凭您安排.”
两人在沙滩上摆开架势,子矜先出招,连攻赵振的下盘,赵振见他招数流畅,有板有眼,知道是咏春拳套路,吃了一惊,前五六招竟接的有些勉强,十几招后两人才渐渐开始胶着,赵振毕竟是经验丰富,三四十招后,看子矜露了个破绽,一个扫膛腿把他扫到在地,子矜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而赵振眼疾手快,鹰勾手已拿住他的喉咙,子矜只好认输.
虽然输了,子矜却也是满脸兴奋,喘着粗气说:“大人,怎…怎么样,现在可以要我从军了吧.”
赵振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好样的,你这个兵,我收下了,记着,好好干,别丢了大明军人的脸.”
“谢大人!我绝不会给你丢脸的!”子矜谢了赵振,高兴的笑了,从此以后,他就是帝国的一名士兵了.在他身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从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只不过子矜是从军后才知道的.赵振带兵很严,每日的训练也颇多,除伙兵外,新兵每日两操,训练项目有兵阵,武器,格斗,泅水,膂力等几种,单是这武器一项里就有刀,剑,矛,盾,弓弩,狼筅,火枪等,兵阵就更麻烦了,有八卦阵,五行阵,三才阵,鸳鸯阵一字长蛇阵等等,行阵时令旗左挥右摇,阵列瞬息而变,叫人眼花缭乱,一不小心站错了队,便会被教官纠出来。轻则在烈日下曝晒几个时辰,重的立即军棍伺侯,那叫一个惨,操练还没十天,子矜所在的那一队新兵除了他之外基本上都被打了一个遍了。
子矜的日子还算是好过一点的,毕竟他从小就随福建一带的师父习过咏春拳,长拳,还熟练荆楚剑术,剑用的相当之好.不过这些只能在武器,格斗项目上帮帮他,泅水,阵法,膂力等项目还是得苦练.子矜心里想着为父报仇,憋足了一口气,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随队出操后还要加炼一段时间才肯回营房休息,所以他的各项科目上的成绩都很优异,除了新兵必须的操练外,子矜并不满足只做一个优秀的士兵,他知道无论自己武功如何的好,也只能敌一人,而他的志向是杀尽海盗,所以他还自学了一门军官才能学的:武略.每当夜幕降临,其实疲惫的新兵都在睡梦中打着呼噜时,他还要读兵书直到半夜.
三个月的艰苦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在最后的比武里,子矜在拿了武艺,徒手格斗,带械泅水三个第一,一时名震虎门,有人甚至称之为小赵云.
赵振对子矜很满意,把他编入了亲兵营作传令兵,负责传说指挥使的各项命令,这可是个肥差,是指挥使的核心亲信.不过子矜并不满意,他觉得这样跟在赵振身边,总不如在战场场上手刃敌人来的刺激过瘾.
一天下午,子矜传了赵振的命令,回来复命,走进赵振的府衙,赵振正盯着墙上的一幅海防地图出神,眉头稍皱,脸上有些许忧色.
子矜轻轻的走到他身后,说:“大人,我已经传了您的命令,各千户所,百户所的屯兵已经从屯田处赶回来,一两日内就可以到虎门了,各所的墩堠,哨船也加紧巡察,倭寇一旦入境,很快就能发生海警.“
赵振说:“嗯,好的,这段时间是海防的重要时期,一定不能有些许马虎.“
子矜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战备如此的紧张,疑惑的问:大人,眼下正值秋收之际,屯田也快要收割了,屯兵这个时候回虎门,恐怕会误了农时,咱们也就剩下那两千来亩的屯田了,朝廷发的军饷又不够,如果屯田再收不好,明年的粮草恐怕会不足.
赵振呵呵笑着说:“子矜,你初到广东,这个你不懂。日本的倭寇每年分两批下海,春夏时,海上盛行东南风,他们便顺风而上,侵扰辽东,朝鲜,山东,直隶沿海.到了秋冬时节,海风转为西北风,他们又顺风南下,掠夺福建,广东,南直隶,所以每逢秋天,就是虎门海防最严的时候,宁愿弃了屯田也不能放倭寇上岸,他们要是上了岸,可不是两千亩地田产的损失了.
子矜这才恍惚大悟,原来防倭还得分时候,心里暗想:我以前只重兵法,忽略了这些天时因素,以后还得好好的向人请教
正在这时,有个士兵急冲冲的走进来禀道:“大人,广东都指挥使派人送信来了.”
子矜从那人手里取过信,交到赵振手中.赵振看完信勃然大怒,一捶擂在墙上,脱口骂道:“王八蛋,有这群人在,倭寇一万年也剿不干净.”
子矜品秩太低,没资格看那信,问道:“大人,怎么了”
赵振气呼呼的说:“倭寇一万余人进攻福建,福建都司陈文辉打不过倭寇,竟然送了他们一百多条船,十万两银子,叫他们转去广东抢劫,目前倭寇已经在粤东登陆,正在围攻潮,梅二州,广东都司张松龄命令虎门卫驰援梅州.”
子矜听了也是愤怒不已说:“哼,这个陈文辉我知道,家父在世时常说他为人阴险狡诈,贪污纳贿.可是大人,虎门是广州的南门,虎门卫要是去了粤东,广州就门户大开了,万一这时倭寇趁虚进攻广州,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振摇了摇头说:“都司下的命令,各卫的指挥使都必须听从,你去通知各所,立刻整理行装,明日就要奔赴梅州.”
“大人,可是…”子矜还要分辩几句,赵振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子矜无奈的转身走了出去,跨上他的枣红马驰向各个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