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群是下午到医院的，乘的是厂里半天才会有一班的班车。同他一块来的还有江月琴。鲍群在听了领导的安排、听说了来春风的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江月琴。江月琴听说来春风摔伤，先是一惊，问鲍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鲍群知道的不多，只能是摇头。江月琴那个心里急啊，把来春风的事跟班长说了后，请了半天假。

厂车在城里的停车点停下后，江月琴和鲍群走向医院。到医院有一截路，小县城没有公共汽车，只能是步行。江月琴心里急啊，走得也就急，不停地回头催鲍群走快点。

鲍群的身高有1米78，腿长，平时走起路来就是快节奏，可是今天居然要由江月琴叫他跟进。江月琴1米6不到的个子，还是个女子，今天走路的速度这么快。鲍群加快了步子赶上去说：“我这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归心似箭。”

江月琴明白鲍群说这话的意思，笑，笑过后说：“你的说法不对。怎么能用这个词？我们这是去医院，不是回单位，也不是回家。”

鲍群说：“我的意思，是说你急着要见来春风。”

江月琴说：“你以为我想他啊？才不是呢。我是想看看他究竟伤成什么样子。”

鲍群说：“放心，来春风不会伤成什么样子，大不了是擦破了点皮。”

江月琴说：“别安慰我了。擦破皮，会住院？”

鲍群一时语塞。

他们走得快，很快地就进了医院的大门。医院的规模不大，十分简陋。

江月琴进了病房的门就嚷：“来春风，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病房里有两个床位，另一床位上的病人在望着来春风笑。来春风这时的脸上是尴尬，没有说话。江月琴在进厂前是农村的铁姑娘队的队长，特殊的生活锤炼了她，总是这样一副火辣辣的样子。江月琴少年时下放，在特殊的环境下加之遗传基因生成这样的性格，来春风已经领教多少次，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

说来也怪，来春风的性格内向，遇事从来就是不温不火的，可她就是喜欢江月琴这种小辣椒样的性格。他俩是同时转正成为正式工的。转正的那天晚上，江月琴约出了来春风。两个一直在心里喜欢对方的人站了个面对面，江月琴表明了自己喜欢来春风的态度后，问来春风有什么看法。来春风笑，说他一直也是有这种想法，当时都是学员，他不好说。厂里有规定，学员不允许谈恋爱，如果谈上恋爱就会被开除。转正后，他俩公开了来往，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处上了对象，也都知道他们在一起时无论是在说话上还是对一些事的决断上江月琴已经成了来春风的领导。

这时，江月琴用一家之长的口气，说：“你是从来不上山的。犯哪门子浑，上什么倒头山。弄成这样，要是腿瘸了怎么办”

鲍群这时也是看不下去了，说：“江月琴，你还有完没完。早知是这样，我不应该叫你一块来的。来春风现在这样了，你还说这种话。”

江月琴回应鲍群的话：“他要是因公，那叫光荣，我也跟着光荣。可他这是为私，上山去玩，顶多是叫人同情，也许不是同情，是叫人笑话。公是公，私是私，公私要分清的，我说同志。”

鲍群打了手势，意思是压下前面的话不说，就目前情况他发表了意见：“等来春风出院后，你再慢慢给他上课，好了吧，江月琴同志。”

江月琴不友好地望了鲍群一眼，走到床边，查看来春风的伤处。可能是江月琴手上的动作重了些，来春风“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江月琴这时的眼睛已经红红地问：“很疼吧？”

来春风说：“吃了止痛药，不怎么疼。”

另一病床上的病人被护士叫去做牵引。鲍群拿了搪瓷脸盆去弄水。

江月琴侧身坐到床沿上，捉了来春风的手说：“刚才我说你了，话说重了点，不生我的气吧？我是心里为你急啊，心里难受，忍不住，不知怎么样为你好。”

来春风听了江月琴说的话，很是感动，眼睛里有了些模糊的东西，雾状的。他现在的情感很复杂，江月琴对他是这么样的好，他却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来。他在心里一声又一声地骂自己浑。

江月琴问：“医生怎么说，会不会留下残疾？”

来春风说：“医生说，会留下残疾。”

江月琴起身，两只拳头雨点样捶着来春风的肩膀。她又怨又恨地说：“那你怎么跟我结婚，怎么见我家人啊？”

来春风在心里说，还能见到你的家人吗？不可能的了。

不要说没有出这样的事，他俩的恋爱，在江月琴父母那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红灯，至今没有得到认可。江月琴每次回去都要帮来春风说好话。现在，来春风摊上了这样的事，弄成这样。他俩要想最终走到一起天长地久，江月琴做她父母工作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