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巫玄黄说道，“我之前许下的承诺依然作数，你这是决定了跟我走了么？”

“走？去哪里？”段玉清眸中划过一抹黯然，“我爹爹是段守阳，是常见离她们所恨之人。纵然离开段阳山庄，我又如何能够跟你们一起伤害我爹？”

“我带你回巫门。”巫玄黄轻声道，“我忽然想回去看看了，那儿灵山秀水，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大长老也出现了扬州城，他所传达的一定是长老们共同的意愿。当初长老们不让她离开巫门，她偏要四处闯荡；如今，放纵她在这片江湖上厮杀，她却生出了归去的心思。巫门少主的责任，在她的肩上，她竟是一刻都不想承担。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曾生在巫门中。

“不必了。”段玉清摇头拒绝。不可否认她有一丝的心动。她垂下了眼帘，道，“我之前吹响那竹哨，只不过想借助你的力量离开凌剑宫，如今我已经脱离出来，那么接下去的路，该由我自己来走了。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不想去思考了，我很感谢你。山长水远，有缘再见。”

巫玄黄沉默了许久，才露出一抹笑容。她往后退了几步，紧凝着段玉清，叹息一声道：“也好。”

“那么，再见。”段玉清深呼了一口气，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巫玄黄看着段玉清的背影消失在了那人潮中，她没有追赶，段玉清也没有再回头。

☆、032

一辆马车停在了宽敞的官道上，车夫持着长鞭坐在了车上左探右探。马儿闲适的摇了摇尾巴，在大道中央有骏马飞驰而过的时候长嘶一声。终于，有两道身影从那城门处缓缓走来了。初九的怀中兜着各色精致的糕点，而常见离的面上则是挂着一抹无奈而宠溺的笑容。其实骑马要来得快些，可是就初九这模样，常见离真怕她忽然打瞌睡了，从那马上跌落下去。

马车里头有柔软舒适的毛垫，都是为初九准备。“走吧。”常见离朝着外头的车夫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便垂下了车帘。马车滚动的轱辘声响起，这官道还算是平坦，常见离抱着刀闭目养神。如今已是八月末了，等到了江城小憩一番就可以去寻找觉醒的龙魂了，自己的那个师兄，恐怕也往江城赶去了吧，他如何能够错过这次能够向师父邀功的机会。

奔驰的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那吃糕点正欢快地初九险些一把朝前扑去，幸好她及时地抓住了常见离的手臂，只是糕点纷纷的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初九有些遗憾的望着地上的一些糕点，手已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只是瞧了一眼，便翻了个白眼，对着那惴惴不安的车夫说道：“熟人。”一道黄色的身影很快地便窜到了马车里头，同初九挤在了一块。

初九嫌恶的瞧了巫玄黄几眼，踢了她几脚，便挪了挪身子，坐到了常见离的怀中。狭小的车厢里硬是给巫玄黄腾出了一个空地来。

“你怎么来了？”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常见离发话了，她的手环在了初九那纤细的腰身上，冷淡的瞥了巫玄黄一眼，问道。

“是啊是啊，段大小姐四处找你呢，你看见她了吗？”初九也好奇地问道。

“见到了，又走了。”巫玄黄撇了撇嘴，伸手就朝着那小案几上头仅剩的糕点抓去。面上满不在乎，可是眸中却掠过了些许的担忧。段玉清甚少离开段阳山庄，之前是被自己带出去的，可以避过许多危险。那么这一回呢？段阳山庄和凌剑宫的人四处寻她下落，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在暗处虎视眈眈，实在是危险啊。

“你也要去江城？”常见离点点头，又问道。

“自然啊，我也要去见识一下真龙。”巫玄黄灿烂一笑，可是那抹笑容转瞬间便枯萎了，她的神情微微地泛着些苦涩，她轻声道，“我见过大长老了。”

巫门大长老，巫野。常见离的眉头一皱，那老头儿会来到这里，想来也是有事情吩咐巫玄黄，毕竟她是巫门少主，身上的担子可重着呢。“这一回，他让你做什么事情？同你说了什么？你要听从巫门的那些长老的摆布么？”

“那你呢？不是照样听九玄的话。我知道你又要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为了你娘亲了。”巫玄黄轻笑一声，可是那神情却是比哭还难看，“大长老说龙魂即将在江城觉醒，他让我去抢夺龙珠。常见离，你说他们想要龙珠做什么呢？真龙有什么大错呢，龙魂一觉醒就遭受屠戮？”

“我不知道。”常见离摇摇头，面上有几分茫然。

“大长老还说，这世上可能不止一条龙。当初人龙大战，很可能有另外一条龙逃脱了。我巫门与你屠龙谷都犯下了这巨大的杀孽，天谴很快就要来临了。我觉得这颗龙珠并不是这么好取的，千百年来，可没有一个人成功啊。”巫玄黄轻叹一声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常见离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问了一句。自小便是以屠龙为己任的，越长大越觉得此事是大错特错，可是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真龙化作了人形，走在了人群中，我们肉眼根本没办法区分，便是它们的龙息，我们也不大闻得出来了。这含光珠虽然在手中，若是不能够在街上偶遇真龙，它发光了我们也寻不到啊。”

“天知道这怎么用。”巫玄黄勾一勾唇。她往车厢上一靠，目光一斜，正好落在了初九的身上。她已经枕着常见离的肩窝沉入了睡眠中，就算她二人的说话声，也未曾将她惊醒。巫玄黄挑了挑眉，疑问道：“小九儿怎么这般嗜睡，还没入夜吧。”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常见离柔和的眸光落在初九的身上，带着浓浓的怜爱，“我替她把过脉了，她的身体没有伤亦没有中毒，可就是容易沉入睡眠。”

“那你要带着她去屠龙吗？”巫玄黄又问。

“是啊。”常见离点点头，“小九儿比天问有用的多了，我实在不想看见天问那张虚伪的脸面。说起天问，他应该也赶往江城了，从屠龙谷传来的消息他应该比我更明白，只可惜含光珠在我的手中，他也没有学会屠龙决，去了也无济于事。”

“九玄到底是什么个意思？难道是怕你私吞了龙珠不成？派这么一个糟糕的人来监视你。”巫玄黄提到了九玄，可不像常见离那般带着崇敬，她的语气中厌恶毫不掩饰。天问、九玄，这师徒二人她都颇为不喜，也不知常见离是怎么忍下去的，在屠龙谷跟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马车快速的前行，从官道上奔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中。太阳沉入了西山，天幕逐渐地拉了下来，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怪枝横斜，直刺天际。车帘被劲风吹动，在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打斗声。那车夫勒住了缰绳，实在是不敢从那些杀红了眼的武林人士旁边路过。

常见离三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示意车夫在这儿等着，她们则是朝着那漩涡中央走去。漆黑的夜中，一钩残月挂在了林梢，在那腐草丛中，萤光点点。刀剑撞击，铿锵作响，火花激射。常见离已经看清楚了那被一群不要命的黑衣死士包围的五人，他们看上去像是受了不轻的伤，组成的剑阵行动也有些滞缓。那些黑衣人一刀刀从劈空，到劈落他们的发丝。

“云渺宗的人，怎么也被人追杀了？”巫玄黄挑了挑眉，问道，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她不知那遗音将龙珠在云渺宗的虚假消息给传了出去，如今的云御寇已经不是武林盟主了，巨大的贪欲引诱的那些投靠在了云渺宗门下的帮派叛变了。段阳山庄与凌剑宫还没有动作，可是江湖上谁不晓得呢，这两大派和云渺宗其实是不对盘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插上致命的一刀。

云渺五子显然也看到了这忽然间多出来的三位女子，其实一位还是他们选出来的武林盟主呢。心中一喜，朝着他们这边呼叫了一声。这一下将黑衣人给惊动了，这常见离和初九是凌剑宫出重金悬赏的人，如果能够在此时摘下她们的人头送到了凌剑宫……他们的眸子中闪着亮光，他们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主意，将他们拖入了死路之中。以常见离的冷漠，绝对做得出来袖手旁观的事情。有一些人去攻击常见离，云渺五子这边就轻松了许多。

“真是找死啊！”巫玄黄轻巧地避过了那砍向她的一刀，口中叫嚷道。有初九在，她不相信常见离还能够无动于衷。刀光在空中带出了道弧形，比那冷月还要耀眼几分。刀光在触碰到他们的武器时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他们手中的兵刃已经断做了两截。在此时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那追来的刀光有如阎王索魂，林子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几只夜枭扑棱着翅膀，想要靠近可又畏惧着那股杀气。

“多谢常姑娘。”云渺五子那边也已经解决了那些黑衣人，他们跨过了尸体，朝着常见离拱了拱手，感激的说道。

“嗯。”常见离点点头，拉着初九转身就要离开。

“常姑娘！”水湛喊了一声，可猛地转头的是初九，被她那凶恶的眼神瞪了瞪，水湛缩了缩脖子，赔笑道，“关于含光珠一事，江湖上的传言不可信。宗主已经命人四处寻找它的下落了。我们云渺宗不像江湖上说的那么不堪，决意不会私藏这含光珠的，希望常姑娘你能够谅解。”

“含——”木青刚想说话，就被常见离那带着几分威胁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她几番犹豫，恐怕再也没有说出一切真相的机会了。夹在了云渺宗和遗音之中，她快要被逼疯。明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可就是不能够对她的这些师兄坦白，只能随着他们四处奔波，假意寻找含光珠的消息。

“这事情你们云渺宗自己清楚就好。”常见离淡淡的说道，“九儿也是不在乎这些，就连武林盟主之位，也是谁想要，谁就拿去吧。”

“多谢常姑娘。”听了这话，水湛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那些江湖人士的追杀抢夺，怕的这有这位的怀疑，他可不希望云渺宗上下闹得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