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与泥土飞起如同厚墙一般,八个埋伏在其中的黑衣人也一跃而出。在他们的身后,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人,缓慢的踱步而出。那个女人,初九曾见过她几面,如今也加入了凌剑宫段阳山庄一伙了么?
往常有什么困难,都是常见离率先解决了,人们只记得常一刀的恐怖,却忘记了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这些黑衣人面上满是自信,眸中还隐隐地流露出几分轻视来。原先的那具尸体,被掩藏在了树的后面,他们并没有瞧见。
初九轻轻地擦拭手中的长剑,将那剑尖的一抹血红抹去。那群黑衣人身形略动,在她的周边围成了一个圈。乾、兑、离、震……踩着八个方位,看似将出路都堵得死死地,如果从初九的头顶再悬着一把剑,那是更好不过了。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
乾兑旺于秋,坤艮则衰于秋。坤艮方位即是最薄弱的一环,而坎位又被坤艮所克。初九只是平平地朝着坤位刺出了一剑,噗嗤一声,那个黑衣人的手中剑不受控制的刺向了坎位,而他自己的心口则是插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初九冷笑一声,拔出了剑,一脚将黑衣人的尸体踢到了边上去。这些人原本就不是往昔的她的对手,更何况是她龙魂觉醒后的今日?初九也不急着解决他们,如同逗猫一般,慢条斯理地刺出了一剑又一剑,这让他们身上都是剑痕,伤口痛苦可又不会立刻死去。
遗音站在黑衣人的后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这血腥残忍的场面。不是她想留下与初九相斗,而是她被一股恐怖的氛围锁定着,双腿根本迈不开一步。在那百花谷见到初九的时候,她看似天真娇俏,始终粘着常见离,就像是一个孩子般,可是此时的她,更像是从炼狱中走出来的修罗,如果她想,没有人能够从她的剑下逃生。遗音的心中满是惶恐,她竭力地控制自己,不使面上流露出那恐惧惊慌的神情。
“遗音。”
遗音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那个擦着长剑的人一步又一步地走近了,仿佛地狱之门也在她的面前缓缓打开。
“太乙门唯一的传人,当年太乙一宗的本事,到你这儿,只剩下一二成了吧?人龙大战时候与屠龙谷巫门结盟,最后数你太乙损伤最为惨重。那已经被沉入了降低的旧事,你可明白?太乙门之人,多数折损在了巫门屠龙谷之人手中啊,险些忘记了,还有一个叛徒,欺师灭祖,席卷了太乙门的秘籍自立门户,称作云渺宗,而云御寇是云渺宗的第四代宗主。太乙门凋零尽,于屠龙一道有心无力,最后一心赴在了清理门户之上。”初九在遗音的面前止住了步子,她轻轻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如今段阳山庄与凌剑宫便视那云渺宗为死敌,你为了复仇自然会去投靠他们了。江湖上的消息都是你传出去的吧?你真的聪明,知晓含光珠是龙珠的碎屑所成。”
“你,你是谁?”遗音在她的目光下,逐渐地站不住,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紧紧地抓住那尘土与枯叶,仰头看着那面色淡然的人,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她的眸中一道慑人的金光的一闪而过。这不是初九,或者说,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初九。
“我是谁?”初九莞尔一笑,“你说我会是谁呢?”
“龙……真龙!”遗音颤声道,看着初九头顶缠绕的那条金龙的法象,浑身不住地打颤。这片林子里的木叶纷纷下落,林梢的鸟儿也被龙吟声惊飞。遗音没有经历过人龙大战,可是根据太乙门传人一代又一代的描述,那景象在她的脑海中也是无比鲜活。那一战极为惨烈,太乙门本不欲参与的,可是门主被他最疼爱的弟子也就是那个叛徒所怂恿,亲手给太乙门带来了一场浩劫。师父临终前,说太乙门之人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参与了屠龙,如今太乙门人丁凋敝,那是屠龙后降下的天谴。
初九不说话,只是瞧着遗音淡笑,可是就是这般目光,让遗音不由地心惊胆战想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在千百年前,人就是这般匍匐在龙神的脚下,乞求她的庇护。龙神成就了人,可是他们真龙一族最后却被忘恩负义的人赶尽杀绝。那镂刻在了骨子里头的卑微啊,难道就能这样随着杀戮被洗净了么?
“您,您想……”
“起来。”初九淡声说道,“随我去云渺宗。”
“去哪里做什么?”遗音一声怪叫,脑子中都是木青的身影。她以为初九是要去云渺宗,抓住木青甚至是要了她的命。抗拒与挣扎写在了脸上,她的右手微微地攥起。
初九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想要报仇么?不是想要光复你太乙门么?离开段阳山庄,离开凌剑宫,我引领你走向复仇之路。”
“云渺宗与您没有仇隙吧?”遗音犹有几分不敢置信,可是想到那人龙之战,她又沉默了,哪能够没有仇恨呢?那一场浩劫之中,龙族几乎被灭尽。天谴未曾降临的地方,就由真龙亲自去复仇。那些人妄图取了龙珠参悟天道,可是他们忘记了自己与两百年前人早便不一样,所有传承都因屠龙带来的诅咒而中断,如今的他们连武境都参不破。
云渺峰高耸入云,山脚下的小镇子只有少数的行人。武林大会之后,各大门派的人带着自己的弟子散去,这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寂。物是人非的怅然之感,距离前一次到达此地不过是数月的时间。当初是抱着玩闹的心态,追随常见离到此,如今,呵,初九仰头一声轻笑,将常见离的面容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屠龙,这世上能够要她命的人,就只能够是常见离了。
如果她真的下得了手,那么自己又凭什么心甘情愿的受死?
云渺五子被人偷袭之后,已经赶回到了云渺宗,原本准备向云御寇禀报一切事情,可是云御寇又闭关去了,没有个三五年,恐怕不会轻易出关。云渺五子急的焦头烂额,一直没有想到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便又听见了属下弟子禀报说有人来访。
水湛五人匆匆地赶到了大殿中,见到是初九的时候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有些诧异,她身侧的那个女人竟然不是常见离。云渺五子中恐怕只有木青一瞬间脸色变得无比惨白。她看着那低着头站在初九身后的遗音,嘴唇哆嗦着,这一刻恨不得将自己所说的一切都交代出来。
“木青,你怎么了?”水湛发现了木青的异状,关切地问道。
“没事。”木青勉强的笑了笑,应道。
“依我看来,木青姑娘恐怕是身子不适吧?”初九淡笑一声,睨了遗音一眼,说道,“遗音,你送木青姑娘下去休息。”
木青是云渺宗的人,怎么也由不得一个外人来关照。水湛疑惑地看了初九一眼,只觉得她周身的气场起了变化,可是具体如何又不能够说得明白。那个叫做遗音的女人,有些面善,不记得曾在哪儿见过了。她的面上没有恶意,而木青也不抗拒她的接近,便也由着她们退下去了。水湛轻咳一声,问道:“初九姑娘来我云渺宗,是有什么事情么?”
“云宗主呢?”初九漫不经心地问道。
“宗主正在闭关。”水湛答道,摸不清她的意思。
初九点点头,道:“我记得是在你这云渺宗选出来的武林盟主,江湖上大多的人不认可,不知你云渺宗认或者不认?”
“自然是认的。”水湛道。
“那好。”初九勾唇一笑,轻飘飘地说道,“那让你们的云宗主出来见我。”
“宗主他在闭关前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等不敢前去。”水湛低着头应道。
“哦?那云宗主几时会出关?”初九面上的笑意越扩越大。
“少则数月,多则几年。”水湛只感觉周身的威压越来越强,抹了一把额头,他回答道。
“这样啊。”初九顿了顿,“你云渺宗既然认我是武林盟主,那我说的话,就算是你们宗主也该乖乖听从吧?还是说你们云渺宗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他如今闭关不出,难道要让我亲自去请么?”
“不敢!”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初九姑娘如果有什么事情,同我几人商议也是可以的,实在没必要去打扰宗主。”
“呵。”初九嗤笑一声,一双冷眸凝视着地上的四个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要么你们去请云御寇出关,要么我自己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