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来发觉右监丞尸首的小太监,咳嗽鼻涕横飞站在王继身前战战兢兢道:“奴才一直贴身侍奉右监丞左右,今日右监丞当不值,已到了午膳时辰,奴才等不到右监丞,门自后锁上敲门不应,奴才急了,唤来几人撞入房中,却见右监丞躺在卧榻之上已毙命。”
早已闻之锦衣卫手段的小太监被吓得不轻,一口气说完已是瘫软在地上,萧玹黑眸流转间映出深邃,手捏枯叶踱步而出。
靠近窗户紧邻一颗苍天巨树,一阵秋风起落叶旋转纷飞落在萧玹肩膀,电光火石间想到一种可能,萧玹纵气轻跃而起,脚踏在屋顶之上毫不犹豫掀开了青瓦,朝下望去恰好是方才拾到落叶之处。
朱允炆方一驾到便见萧玹单手吊着枝桠而立,一颗心悬在半空急忙道:“玹儿,快下来。”朱允炆的惊呼打断了正在思考的萧玹,不过已想通了其中关节并无不满,脸上带着笑容一悦而下,笑嘻嘻道:“允炆哥哥,你的名头可真好用。”
两人并肩而入,施礼之声此起彼伏:“臣拜见皇太孙殿下。”看了卧榻上的尸首,朱允炆脸色略白显然心中不舒坦,却又强摆储君威严:“平身。”待到众人起,朱允炆方开口道:“皇爷爷对此事极为震怒,你等应当知晓,如今可有了初步推测?”
袁泽清拱手尚要开口却被王继打断:“禀殿下,我等初至时房门窗户均是紧闭,屋中有着熄灭炭火,臣推测,炭火燃烧时会有毒气升腾,屋中空气若是流通那便无碍,可若是紧闭,便会窒息而亡,右监丞正是毙命于此。”
说话间传来斟茶的声音,萧玹站在桌便自顾自饮下放下簇新茶杯缓缓道:“是云南的普洱茶,可惜,凉了。”朱允炆不以为杵反而笑道:“玹儿若是欢喜,府上倒是有云南普洱茶。”
转身看向王继道:“王大人继续言。”王继正了正飞鱼袍,面对朱允炆拱手施礼道:“昨夜疾风骤雨,右监丞知凉,燃起了炭火,哪知却大意的关上所有窗户,至此而亡。”
王继已将此事定为意外,袁泽清拱手道:“殿下,王大人言之有理,臣却始终有些疑惑,容臣细细思考。”
萧玹指着墙脚处的小太监道:“何需思考,凶手便是他!”言语间斩钉截铁让萧琅变了色,连忙道:“玹儿,若是没有证据不可揣测。”
小太监被萧玹这一指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道:“奴才进宫之时便受右监丞关照,奴才怎会对杀了右监丞。”
捡起的枯叶在指尖轻轻扬起:“屋中整洁干净,窗角却有枯叶,我方才去屋顶察看,青瓦有移动过的痕迹,你至右监丞窒息而亡,自内关上门锁上窗户后,用一根细线一头在窗栓另一头却在屋顶,自这扇窗户爬出后,再上树至屋顶,掀开青瓦抽出细线,窗栓落下,自然便是密室。”
原本想要露脸,此刻顿感颜面无存的王继道:“这些都是姑娘臆断,如何当真?”萧玹举起茶杯道:“原本茶具应当是被下了迷药,匆忙之中担心来不及处理害怕被人瞧出破绽,他早已天衣无缝计划这一切,普洱茶泡过之后当留有茶垢,此茶具簇新根本是第一次使用。”
越来越接近事实的推测让小太监慌了神,袖袍颤抖划过嘴角道:“如此说来,人人皆是有可能是凶手,姑娘为何咬定是我?”
萧玹眸光一瞬间凌厉,指向小太监:“既是贴身侍奉右监丞共处一院,又是杀人,又是换茶具,且将此地处理得如此干净,这样的动静你岂会不知晓,你并无功夫,爬上爬下倒也辛苦,昨夜大雨,树干湿滑,你自树上滑落之时被支出枝桠划破过肌肤,恼怒之下折断了枝桠,大腿侧应当有摩擦过遗留下的痕迹,为免旁人起疑,昨夜穿的衣衫定是未曾来得及处理,查一查你的房间便能知晓我所言非虚。”
小太监脸色骤然铁青,唇角发黑有着血滴落,扑通一声倒地已绝了气息,萧玹跺脚懊恼道:“方才他擦拭唇角,我误以为他是紧张,实则是吞下袖中暗藏的毒丸,是我大意了。”
此案被萧玹轻松破解,朱允炆可不会认为这是误打误撞,将此事于朱元璋身前原原本本道来,朱元璋坐于龙案后饶有兴趣道:“转眼十年飞逝,当年朕抱在怀中的孩童,如今却有了此等本事,可惜了,非是男儿身。”
约定的两月之期已至,以一招之差险胜袁剑取得七星龙渊剑的姜栎如约而至,应天皇城外萧琅,朱允炆,陈蔳染相送萧玹离去,萧玹牵着马笑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待我出师之后,便回京城来找你们。”
陈蔳染握住萧玹的手,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述却不得不压在心头,轻轻叹气自怀中拿出一只绯色荷包,针脚细密用金线绣着福字,放入萧玹手心:“玹儿,我在京城等你,莫要忘了我。”萧玹笑着点头一跃上马跟随姜栎而去。
北方极寒之地,荒无人烟热气灼人的沙漠,均是留下萧玹印记,春去秋来已是四年时间过去,转眼间萧玹已过及笄之年,身形修长袅袅婷婷。
随姜栎走遍大江南北,果然如姜栎所言,年方十七的萧玹习武天赋无双,如今能在武艺上胜过萧玹之人两手可数。
应天皇城中,安平候墓用大理石垒彻,墓碑前的青柏历经十七年时间枝叶繁茂,墓前不见野草积灰,显然是常常有人打扫。
萧玹与姜栎站在墓碑前祭拜萧战夫妇,姜栎对着墓碑欣慰道:“如今的玹儿已有独当一面之能,妹妹且放心。”
身后脚步声让萧玹立时回头,却是笑容璀璨的朱允炆,眉目舒朗气质温和,如同往昔,身后将士于数十步外林立,银色铠甲在阳光反射下映出耀眼光芒,朱允炆手提祭品行至萧玹身畔:“自你走后,我年年都来祭拜萧侯爷,玹儿,生辰喜乐。”
萧玹转身,唇角笑容却是苦涩:“我的生辰,便是父母祭日,如何能喜乐?”姜玹轻拍萧玹肩膀:“玹儿,此事并非你的错,或许是天意如此。”
朱允炆岔开话题道:“本约了琅兄同来,不巧的是,昨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皇爷爷今日于殿前亲选锦衣卫指挥佥事,琅兄有意角逐此位,会晚些来祭拜萧侯爷。”
谈话间,朱允炆手持香火弯腰连拜三下方起身而立,看向萧玹邀请道:“锦衣卫这些年可是高手如云,玹儿可有兴趣一观?”
萧玹看向姜栎,似是用眼光询问,姜栎耸了耸肩洒脱道:“玹儿如今无需舅父保护,天下间哪里都可去,舅父如今丢了你这包袱是海阔凭鱼跃,京城中热闹的紧适合你这孩子,舅父有些老朋友需拜访,就不与你同行了。”
明知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分离的那一刻,萧玹心中泛起酸楚不舍,红了眼眶道:“舅父。”挽留的话尚未说出口,姜栎大手一挥道:“无需相送,就此告辞,你知晓铃儿经营凌烟阁搜集情报贩卖,若有要事可通过她传讯至雪狼堡中。”
看着姜栎洒脱离开的背影,泪水终是落下,朱允炆慌乱从怀中掏出锦帕想要替萧玹擦拭掉脸颊泪水,犹豫片刻手臂依旧停留在半空。
萧玹自怀中自顾掏出锦帕擦拭掉泪痕挤出笑容道:“四年未见兄长与小染了,我们进宫吧。”
萧玹的马枣红色,四肢修长均匀体形纤细优美,一眼望去便知神骏非凡,亲密拍了拍鬃毛,马儿亲昵蹭了蹭萧玹手掌,灵气十足,朱允炆脱口而出道:“好马。”
马鞍上悬挂七星龙渊剑,萧玹笑着道:“偶然得来的汗血宝马,当年倒是野性难驯,我给它取了名叫小红,多贴切。”
朱允炆忍住脱口而出的俗不可耐,止住笑请萧玹上马车,在朱允炆特制的马车舒适坐定,萧玹方道:“方才我提及小染,你眉宇间似有犹豫,是否出了何事?”
亲自斟了茶递给萧玹,朱允炆轻轻叹息道:“玹儿莫要急,小染两年前被人救走了,应当是无性命之忧,事后我方得知,小染是陈友谅嫡孙女。”
当年于皇宫中救陈蔳染完全是巧合下的冲动,只知陈蔳染是犯人之后,没有料到竟然是当年与朱元璋逐鹿天下的汉王嫡孙女,放下手中茶盏,萧玹轻轻一叹道:“或许此生再无相见可能,只能愿她喜乐安康。”
朱允炆舒朗眉目微蹙,似乎在想着措辞如何与萧玹说,萧玹淡淡笑道:“还有何事,允炆哥哥但说无妨。”
☆、镇抚使
车帘随着车轮滚动扬起一角,细碎金光映出萧玹褪去稚嫩明眸皓齿的容颜,仙姿玉貌加之青莲般干净无染的气质,仅一人便足以让六宫粉黛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