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泽清饮下一盏茶随口问道:“昨夜没睡好?”朱磊闻言忆起昨夜在万花楼饮下神仙水□□的滋味笑容满面:“昨夜属下从未如此安眠过。”
袁泽清点了点头吩咐:“去将京城中所有姓名或是诨号中带有王字的高手名单写下,令派悬告示,若有人提供此案线索者,赏银千两!”
万花楼转手修整后重新开业,接连数日生意蒸蒸日上,雪铃儿坐在阁楼中借着烛光翻看各方辗转而来的最新情报,阅过之后用娟纸誊抄了,打开机括,机关转动间墙面翻转露出暗格,将情报分类搁置暗格中,揉了揉眉心略觉疲惫,身后门被人推开,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是谁。
雪铃儿声音中有着宠溺与无奈:“鸢儿。”雪鸢蹦蹦跳跳来到雪铃儿身旁空座坐下:“铃儿姐姐,这些天,万花楼生意一日强过一日,我听人说万花楼中有一种名为神仙水混入酒中,口感是极好的。”
雪铃儿抬手无意中触碰到雪鸢冰凉手心,思绪却飘到朱曦身上,谢达在洛阳做出荒唐事孩子被桂王下药滑了胎,翌日被萧玹自青楼抓出一顿揍,倒霉之事牵连汝阳公主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无论夫妻感情如何,新丧夫的朱曦注定踽踽独行一生,再过尊贵无双也不过是高处不胜寒。
淡淡笑容中叹息沉沉,朱曦倒是与她一般身子偏寒,怨,她的心终究不够坚定,抛却不了世间伦常,弃她而去,风光大嫁郑州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胡溢,应体弱,难产而亡。
雪鸢顽皮伸出手在雪铃儿眼前划过惊醒了独自沉思的雪铃儿,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铃儿姐姐,在想玹儿姐姐吗?天牢中的探子昨日送过信来呀,皇太孙整日送些好吃好喝将玹儿姐姐供着,你不是猜测过,玹儿姐姐无恙,这是帝王驭下之术。”
雪铃儿眼明手快抓住雪鸢冰凉手心眼神似笑非笑:“去做何事了?”雪鸢难得露出窘迫之色:“方才被鬼魅引出了城,你知晓我打不过她,我便言比捉鱼,结果又输了。”
鬼魅这几日一反常态频繁现身在京城,偶会来找雪鸢,见鬼魅并无恶意,雪铃儿便随了雪鸢开心并未阻止,当下开口道:“捉了鱼,还不去沐浴更衣。”雪铃儿起身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而去显然心情极好。
☆、甘之如饴
短短半月神仙水风靡京城,赤金龙袍高坐龙椅之上的朱元璋按往日惯例早朝,接二连三便有官员在殿中打着哈欠细观之下神情萎靡不振,朱元璋龙颜大怒随手将龙案上堆积成小山的奏折扫下龙案,官员皆跪战战兢兢,朱元璋声如洪钟隐含威严:“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近日来连连懈怠,朕要你们何用?”
朱元璋早朝之上呵斥六部,六部复又勃勃生机,万花楼中出售的神仙水价格水涨创高不过月余便已告罄,幕后主使者靠着神仙水赚得盆满钵满之后断了神仙水的供应,染上药瘾的达官显贵们浑身乏力无心朝政纷纷告假,主管天下事的六部陷入混乱,朝纲散乱京城不再井井有条。
谢达横死再无公主势力庇护,谢府一落千丈,祸不单行,谢达之父谢彦被人发现死在卧房中,与谢达一般被人斩首,双膝跪地似在忏悔。
当年背叛汉王陈友谅投靠朱元璋以搏荣华富贵的汉军旧部于光、欧普祥,一夜之间全府上下整整七十余人被尽数屠戮,行凶者用血在墙上书写:“天意现,日月陨,天下尽,汉王立!”
短短十二字在有心人推动下流言四起人心不稳,锦衣卫尽数出动在菜市口连续斩了传谣百姓数十人,谣言这才在应天城中平息。
经过南镇抚司镇抚司袁泽清抽丝剥茧,推断谢达案与谢彦等案件为同一人所为,萧玹被关押在天牢月余,杀害驸马都尉谢达嫌疑最大的萧玹被朱元璋下旨无罪释放。
萧玹方从天牢释放便被宣至华盖殿,跪在三步汉白玉阶梯之下双手垂腰神情恭敬,面对朱元璋一丝不苟施礼之后双膝跪地,朱元璋手指轻叩龙案声音隐含威严:“萧玹,你可恨朕?”
萧玹抬头直视龙颜让朱元璋能够看清楚黑眸中的真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臣自幼受君恩,理应比他人更为效忠陛下!”
朱元璋微微点头眼神缓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朕即刻下旨将你官复原职,赐玉带蟒袍加身。”萧玹急忙拱手施礼道:“萧玹谢过陛下恩赐。”
见到萧玹态度越发恭敬,朱元璋露出笑意:“官员被刺杀一案依旧由南镇抚司审理,近日来京中出现一种神仙水的□□,饮之令人上瘾无法自拔,朕的百官有半数染上这种□□令朝纲懈怠,朕疑心有谋逆者为之,便由你率领北镇抚司勘察!”萧玹拱手谢恩之后见朱元璋挥手连退三步方转身离开,转身一瞬眸光流转映出深邃。
走完御道出了宫,朱红城墙下停放一辆五色鸾车,朱曦白皙指尖挑开车帘,白皙脸颊露出笑意:“玹儿,我来接你。”
虽有朱允炆照应,天牢中沐浴更衣想也别想,萧玹身上飞鱼袍硬是在天牢中穿了月余,及腰长发凌乱略显狼狈,依旧遮盖不了与生俱来的仙姿玉貌,举手投足间反而多了几分不羁,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淡淡开口声音如泉水般清冽:“曦姐姐。”
上了鸾车待萧玹坐定,朱曦吩咐车夫:“萧府。”车轮滚滚前行,直至消失在皇宫外,停伫在稍远处树荫之下的鸾车车厢中传来柔和如水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赶去萧府!”
朱曦坐在床榻上看向萧玹的眸光带着宠溺执了萧玹的手放在手心:“玹儿,这月余来无恙吧?我托允炆带给你的几本闲书可合了眼缘?”
朱曦手掌触之冰凉,萧玹皱了眉反握住朱曦手掌在手心中摩擦:“都已是春意盎然的四月天,你的手怎的这般冰凉。”
说话间抬头与朱曦四目相视透出关切:“曦姐姐,或许有些话由我说来可谓是大逆不道,谢达除了相貌俊俏,文治武功无一可配曦姐姐,他如今死了虽非你我所愿,我在天牢胡思乱想时甚至会庆幸,能够伴曦姐姐一生一世者非是他。”
朱曦轻轻拧眉声音温柔伴随罕见怒气:“玹儿,你怎会这么想?谢达是不好,可他毕竟是我结发驸马,玹儿,你可知,虽贵为公主抛却富贵之身也不过是寻常女子,我也想要一个人在我身旁嘘寒问暖,如我这般嫁过夫婿的女子,会有人爱上?会有人陪伴我一生?”
萧玹单膝跪在朱曦身旁,双手掌心覆住了朱曦手掌,黑眸清澈如掬一汪清泉:“曦姐姐,若是真爱上了,是不会在乎年龄,不会在乎身份距离,甚至不会在意同为女子,心心相印,除了憾如死亡般不可抗拒,没有什么是可以使人分离的!”
泉水般清冽的声音流淌入朱曦心尖,萧玹语气复又轻缓:“只会幸之又幸能在弱水三千中遇上彼此,甘愿为她生,为她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着萧玹坚定的眼神毫不犹豫的话语,朱曦扶起萧玹与自己并肩坐在床榻,靠在萧玹肩头缓缓道:“日后若真有幸遇见玹儿言的良人,那便是一生之幸。”
忆起萧玹方才言及情字时深刻的感情坚定的话语必然是感同身受方能言出,朱曦心头一动从萧玹肩头起,侧身看向萧玹眼神罕见锐利:“玹儿,你究竟爱上了何人?”
萧玹闻之,白皙脸颊染上可疑绯红,握紧了朱曦手掌:“曦姐姐,我爱的人,是朱玉英!”萧玹此言无异于平地里起了惊雷,炸得朱曦愣了神,舒缓片刻将萧玹递来茶水一饮而尽,方眉头皱起似有置疑:“永安郡主朱玉英?”
萧玹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曦姐姐,方才我不是说过若是真爱上了,不会在乎年龄,不会在乎身份距离,甚至不会在意同为女子,我爱她,心如匪石,不可转,心如匪席,不可卷!”
见到朱曦依然楞神,萧玹调皮晃着朱曦手臂笑着道:“曦姐姐,吓到你了?”朱曦点头眼眸中有着担忧:“玹儿,莫说同为女子身份,朱玉英一个心思间便是千转百回,那日在徐州城为了袁容如此待你,我不允你与她在一起!”
说话间鸾车在萧府外停伫,萧玹收敛了笑容神情慎重:“曦姐姐,玉英为燕王府长女,行事难免自大局考虑,若她永远爱我,我不在乎她带给我的委屈。”
顿了顿萧玹低了头声音清冽带着淡淡卑微:“我爱她,若是没有她相伴,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有何意思?或许日后委屈困惑,或许会痛不欲生,我皆甘之如饴。”
听完萧玹的话朱曦心头震惊触动,心头怜惜反握住了萧玹指尖:“玹儿,你我自幼相伴长大,感情比之嫡亲姐妹更为深厚,你曾言过,无论何事,都会在我身旁,我亦然,祝福你与朱玉英,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