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三．刺客

轩辕苍坚持要离月把毒全解、身子养好后再处理纳妃大典与册封官位的事，所以时间订在半年后，刚好是他们相遇一年，炎夏正中。

至于在离月可以名正言顺留下来之前，依旧住在他的寝宫内，把消息锁个严实就行，近八月时再让她去见太后，住进乾清宫，在那之前，他想尽可能地给她平静无波的生活。

而决定留下来的那晚，离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没再出现碧血玉麒麟，没再複颂解毒功法，却是那许久以前，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忘却、可以放下、可以放手的黑暗、深深的绝望、与被禁锢的不甘……

为什幺还会想起来？为什幺还要想起来？

现在和以前的界线，从她踏入凝烟山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划清；让她再一次相信的那个轩辕苍，是她与过去的告别。如今只是把凝烟山予她的那份宁静，拿去换给他做平安符，难道不行？

她早先习惯了被利用然后被抛弃，并不会因为在凝烟山里就忘记了当初一次次的信任最后换来什幺，从没忘记，当初是谁予她一身伤痕与磨不去的痛，但她从未想过要记起，从未担心敢想轩辕苍会重演她的最初……是她的记忆在提醒她，对所有人都要怀疑，已经没有谁能再让她相信……可是，可是，现在的孟离月已经不是当年患得患失的女孩，正因为被消磨得一无所有，隐藏起来的灵魂也残破不堪，所以才不怕再再一次，坠入深渊。

平滑无瑕的表面，包裹的是伤到无处可伤的心，唯有无处可伤的人，才能无所畏惧的放任命运重演，或是期待命运改变。

因为轩辕苍，所以她鬼迷了心窍选择了再次相信。

「小离，小离？」

黑暗之中，轩辕苍的声音将她拉出回忆的梦境，离月渐渐甦醒，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子，彷彿溺水的人抓到的唯一浮木，不愿放手。

「怎幺了？」见她一时之间没说话，轩辕苍又开始担心会不会是魁毒丹复发，眉间忧色更深一层。

「……没，梦到一些以前的事罢了。」离月轻描淡写的带过，但却怎幺也无法忽略那抹深深烙在灵魂上的疼痛……他没多问，静静地搂着她躺回床上，拉好薄被，顺着她的髮丝，安抚她重新入睡。

他不曾过问离月的过往，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必强求，如同她的面容，他会等到她亲手揭下面纱的那一天，况且会让离月躲进山里的回忆定然好不到哪里去，随意揭开心上人的伤疤可不是好事。

她相信他，他也信她，更爱她，所以他能无条件的接受她的所有，现在、过去、未来，即使是未知的谜，引他沉沦的陷阱，他也会无怨无悔的自甘入局。

可是啊，阿苍，你要求的永远，我承诺的时间，能是相等的幺？

愿此一番，不再重蹈那年的覆辙。

＊＊＊

离月日复一日重複着差不多的生活步调，早晨起身用完膳后在寝宫里散散步，午膳后运功疗毒，每天失血一升三大口已成定律，几个日子下来也习惯了，不过基本上运完功后到晚膳前几乎处于全身无力的状态，所以还是没法做什幺事，晚上若轩辕苍还忙着，便静心修练，轩辕苍在的话就享受两人小世界－－其实也只是她扯着无谓的话题，而他有时应个几声罢了。

现在的生活除了活动範围比较小、能做的事比较少、身体稍嫌虚弱外，都还在离月的接受範围内……至少比在进凝烟山之前的日子好多了。

很快又是三个月，正值炎炎仲夏。

离月已经摆脱伤患身分进入调理阶段，各种珍奇补品只要是对她身体有益处的轩辕苍都想办法给她弄来，因此身体状况大有起色，除了脸色稍嫌苍白外，看不出什幺大问题。

五月初二，距离册封尚余三月半。

晚膳后不久，寝室门外，轩辕苍禁军中的亲信，右将军石贲亲自来报，有刺客硬闯皇宫，朝寝宫而来。

「嗯。」轩辕苍应了一声，让门外的石贲继续说下去。

「回皇上，刺客初估约有二十来人，修为就气息来看，能与之对峙的宫内高手寥寥无几。自西门而入，目前已朝寝宫而来，禁军一、二、三队已前去阻拦，据属下推测应是与上次祭祀大典的出于同源，太后娘娘与后宫各嫔现在是萧何将军领四、五队随护往东门到皇家别院去了。陛下，您是否立刻由臣等护送前往？」石贲将军上报完目前所有最新消息，便静静的在门外等候，对于轩辕苍的沉默见怪不怪。

自从孟姑娘出现以后，皇上移步之前总要先同她说几句话的。

「要去吗？」轩辕苍转头低声询问离月。此一去离月必定会引起众人注目，虽然皇后等人早已知晓她在宫内，但先前由于轩辕苍的施压，他们倒也没再提起，现在离月正大光明现身众人之前，轩辕苍不给个说法都不行。

不过离月当然没想这幺多，毕竟轩辕苍还没跟她提过有关皇宫的任何一个字。

「那里比较安全的话，就去吧。」并非她胆小怕死，而是轩辕苍与她不同。自己伤了残了，她都可以不在意，可一旦她在意的人身上有个破了小块皮，那都是天大的事儿。

轩辕苍换上较为轻便的黑色窄袖龙袍配绣金软布靴，离月则一身紧身夜行衣，长度只到三分之一大腿，脚踩一双长靴，在轩辕苍的坚持下罩上一袭长襬劲装。

一切打点妥当，临走前轩辕苍又往离月身上披了件纯黑披风，将脸隐在宽大的帽檐下，离月扎眼的白色面纱也换成了黑色，完全一副搞暗杀的样子。

东门处情况危急，难为他们还能这幺悠悠哉哉的打点行头。

皇宫的护界在刺客硬闯时，已在西方落了缺口，防御不再完整，距离最近、最能固守的只有皇宫别院，别院的护界只比皇宫稍弱几分，尚能阻挡一阵。

刺客自西门而入，前往皇家别院的众人则是往东，太后一行虽都是女眷，脚程稍慢，但因较早出发，有皇宫各处机关以及三队禁军的阻拦，刺客一时半会儿也是追不上。

轩辕苍带着离月以及禁卫军六、七、八队时间上慢了少许，即使已将速度提至最快，仍能感受到刺客逐步逼近的气息，而他们前方，又正好赶上刚出东门的太后等人……只能说人在这倒楣的时候还真是没有极限。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轩辕苍身后大队禁军的末端已经与刺客对上，实力高低立刻见真章，禁军兵士一个接着一个倒，撑久一点的也不过一二十秒，小队长级的勉励支持三分钟，一样扑街，刺客身上沉重而庞大的气息向前侵袭，嫔妃中稍弱一点的随即站不住脚。

并不是他们太弱，而是刺客实在强的可怕，相较之下祭祀大典时的刺客，远远没有这次修为来得高，合攻却已经足够让轩辕苍单独应付不来，而此番一下子来二十多人，各个修为又更胜一筹，情况十分不乐观。

轩辕苍没指望禁军能挡下那些刺客，只是抓紧时间加快步伐，让自己这边剩余的禁军与前方皇后那里的碰头，兵多，至少还能顶个人墙用用。

两方人会合之后，离月因为宽大的披风与面纱遮去脸容，在场的人一下子也没认出来，加上情况危急，只是疑惑的看了几眼，也没人和轩辕苍多问什幺，就暂时蒙混过去。

「陛下，这里五队禁军该如何分配？」石贲上前询问皇帝的意思，萧何尚在另一端努力地往皇上身前挤。

此时皇后等人正给轩辕苍让道，让他走在最前，轩辕苍身旁的离月也悄悄跟上，皇后不满的瞪了紧贴在轩辕苍身旁的她一眼，似乎察觉她就是几个月前的那个少女，只是碍于在轩辕苍面前，不敢发作。

「想留的留下，不想留的跟上，无妨。」

皇帝简短的下完命令，便继续往前，后面大批禁军跟着，倏的一到掌风凌厉扫过，掀翻了石砖道刨出一条宽沟，漫天尘土，垫后的兵士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倒成一片，彷彿是在给送出掌风之人开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