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是个真正的小女孩了!”奶奶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我不一直就是个小女孩吗?”她也笑了,她笑奶奶身体还这么健康,脑子就不行了。
于是奶奶给她讲了“女孩子不干净的东西,但又是必不可少的东西”,那个东西叫“经血”,女孩子到一定的年纪就会有,如果一直没有,就不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将来就不能成家,不能生孩子。
奶奶跟她讲了许多女孩子的身体和生理的事,还有怎么样提防男孩子的事,怎么样才能保护好自己的事。奶奶不会认字,奶奶也不会武功,但自从奶奶来了后,他们的生活变得比以前好得多。奶奶很会做饭,哪怕同样是山上的野菇子,奶奶可能做出七八种菜,味道各不相同,这里的人都喜欢奶奶。英子更加喜欢奶奶,正因为有奶奶在,她每天晚上才睡得很踏实,正因为有奶奶在,才教了她许多女孩子这一生应该学会的东西。
奶奶是她最亲的人,去年奶奶去世的时候,她哭得肝肠寸断,师兄们填土的时候,她还用身子挡着,不让土飞进去。是师傅把她抱开的,还恨恨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后来,朱英几乎每天都要在奶奶的坟头坐一会儿,虽说奶奶埋在山下道观的后面,离这里有些远,她每天不跟跟奶奶说说话心里就堵得慌,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委屈,只告诉奶奶后,就好多了。晚上,她也是睡在奶奶的床上。
她一直想:她的第二次生命是师傅给的,她的对于人生的观念是奶奶灌输的,师傅和奶奶是比她的生身父母都亲的人。她不会理她的生身父母,她要孝敬师傅。现在奶奶走了,师傅就是她的最亲的人!
在山上的六年,她是渐渐把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谈忘了。在她最初的印象中,她的脑海中也只有父母愁苦的脸,而且很模糊,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直病着的原因。对于环境的转换、季节的变化,也只是对祁连山的感觉。
她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师兄们都没有发现她是女孩子,也得力于奶奶。正因为有奶奶在,她的心才是一片平静的终年积雪,那纯洁、那么干净,没有一点污染,也没有一点绉折,而且也是那么平静!
她在这里,跟着师傅学医术,学配药,她过得很充实也很愉快。
那天,师傅冯修平拿给她一套衣服,对她说:“你换上吧。”
她把衣服拿出来,一看,大叫着:“好漂亮!”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她不知道,在这座大山里,还会有这样的漂亮东西。她来这里六年了,平时就是一些师叔师伯,再就是师兄师弟,都是些穿黑衣服灰衣服白衣服的男人,从来没有见过彩色的衣服,就是她开始来这里,也是些黑灰的衣服。这里的人不多,最多的时候一百多,因为有新来的,也有走掉的,这么多年,就是没有来过一位女孩子。她有时候觉得好孤单!
他们呆的这个地方,虽说不是大雪山,但是一年四季,也有两个季节是有雪的,天气一般都是比较冷,就是在夏天,他们也都穿着夹衣。师傅冯修平是个学医济世的道长,但他很少的时候呆在道观。他所在的道观是在南山脚下,那里也是座小山包,道观中还有其他的师傅,他们会随时出门,为老百姓看病。一年中,师傅总是有许多时候不在山上也不在道观,他会远游几次,是一个四方游医。
在这座深山老林中,冯修平不仅带了许多徒弟,还是这里的总管,这里的一切吃的和用的,都是他带着人从外面带回来。当然,他也把这里的药材和树木送到外面去。
这里的人,叫冯修平不是叫师傅,只有他自己带的徒弟才叫他师傅,其它的人都叫他“冯总管”。别以为他们这一百来人,有时候一百多人,仅仅是在这里吃饭睡觉练武功,不然,这么多人吃什么呢?他们呆的这地方,有许多的林木,而且还有珍贵的药材。每到下半年,他们每天都会利用一些时间砍伐树木,搬到山下的道观。这些木材就运到需要它们的地方去了;平时,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药材,也是需要送到外面换钱的。冯修平是个道士,是个郎中,也是个生意人。
朱英平时只管吃饭睡觉,每天做的事就是练练拳脚,负责后院的卫生,主要工作就是学医练药。她没有上山采过药,也没有上山伐过树,更没有往山下搬过树。那些师兄师弟们说她:你长得这么秀气,细皮嫩肉的,体格又小,完全是没有做重事的缘故。
她一般都会附合着他们,她是那样清纯、撒赖般地笑:有你们这些身材魁梧的壮小伙子,哪用得上我这个小秧苗?我给你们做帮手都不配!
因为冯奶奶教了她好多做人的道理,她一般不跟人发火,而且还知道怎么哄人高兴。所以,她在这里六年,吃得比别人好,住得比别人好,事做得比别人少,却没有敌人,大家都很宽容她。
这件花衣服、还有深统的皮靴,也是师傅从外面带回来的。师傅对她好,关照她,但是从来没有跟她带过女装,每次师傅带来的都跟大家一样的,只是稍微小一点、适合她穿。现在,她看到师傅拿来的装备,心里就存了一个疙瘩。师傅要她把衣服换上之后去他房间找他。
朱英把衣服换好了,自己端详自己,说不出的新鲜、新奇,还有喜爱。她站在自己的房间,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另类。
她开始还不愿意到师傅房间,因为衣服太艳了,看着不习惯,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合身不合身,所以迟迟没有离开自己房间。
“英子!”师傅在隔壁叫。
朱英本来还想把头发梳一下,她已经把挽在脑后的头发放下来了,师傅一叫,她只有披散着头发慢慢往师傅房间走,边走还边看着自己的身子,还有脚。
“不错,真漂亮,这才象个姑娘家。”师傅一直点着头。看来师傅也很高兴,因为看到自己的女弟子现在身体健康,而且长成了个大姑娘,又换上女装,恢复了女儿身。
朱英见师傅夸奖自己,很高兴,因为她看不到自己,只能从别人的眼中和口中知道自己究竟穿得好不好。她问师傅:“真的漂亮吗?”
她跟师傅,其实有点象女儿跟父亲的关系,但是她要懂礼节守礼仪,所以一直都是毕恭毕敬地对待师傅。她很想跟师傅撒撒娇,今天碰着机会了。
师傅点点头,说:“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
她低着头,脸因为高兴、因为羞涩,一片通红。
“我让你变回女儿身,是因为你应该回去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师傅说。
“是吗?你要我走吗?”朱英听到这话,有点吃惊,一方面,她怕师傅是赶她走,另一方面,她怕自己没有地方去。
“你该回去看望你的父母了。”
朱英没有言语。这么多年没有见,不知道自己的家还在不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还认不认她?其实,她也经常想象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但是她想不起来,也许因为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好的缘故。
“我到哪去找他们?”她低着头,低声说。
师傅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个银镯子,上面刻了一个朱字,还有一头猪的图。他又拿起一张纸,对她说:“这手饰是你从小戴在手上的,这信是你父亲当初写的。
朱英拿过信纸,看着那上面简单的两行字:儿,你如果好了,愿意回来就回来,我和你娘等着你!
朱英看着这些字,心里有点酸酸的。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家是什么样子,在小的时候,她听着别的师兄师弟们讲家讲亲人,她便会问师傅,师傅说:“你的家在了个叫黄土坝的地方,在晋中,你的父母是在你活不过来的时候才交给我的。”
师傅讲到她的病,讲到她家里的贫穷,她慢慢地不再问她的家了,因为她的命是师傅救回来的,师傅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其实,对于家,她本来也没有概念,加上那些师叔师兄弟们也都很关心她照顾她,她在这里,一点也不想家,有时候,看到刚不的那些小师弟想家想得哭泣的时候,她还会劝他们。
也许,人们对于家和亲人天生的想念,她现在看到这封信,看到手饰,再想到自己也应该认识一下家里的人,所以,她有点感慨了。
朱英不仅活了下来,而且长成了一个健康聪明漂亮的女孩。在雪山,冯修平是她的师傅,她也把他看作父亲。现在,师傅要她回家,因为她的父母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她,他们肯定还是踮记着她,这么多年不知道她的死活,他们多么想知道她的情况!
“我回去看看就来吗?”
“傻孩子,你现在完全是个健康人,应该回家去找个婆家了。”师傅说,“还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又不能安家。”
“我回去看一看、玩一玩再来嘛,他们不都是这样的。”
“你不同,你是个姑娘家,要嫁人的。”
“我不嫁人,这里空气多好,要是我回去又病了呢?”她现在是舍不得师傅的,还有这里的所有人,她在这个小地方呆惯了,不想去什么不熟悉的地方。
“你现在是泡在冰水里都不会病。”
她纵有千万个不回去的理由,但是顶不住师傅的恐吓:“这里是不允许女人来的,我可不能总是保护你,再说,我也要出门做生意。”
“要是我找不到他们怎么办?要是他们搬到其它地方去了怎么办?”她真是想找个理由留下来,她一直做个男孩子不好吗?
“你现在有医术在身,在哪个小镇开个医馆还养不活你?”师傅说。
师傅的脸没有了平时训斥她的那份威严,但是也不容质疑。